明代以后,龙母传说除了原有的正统化特点以外,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传说的历史化和地方化。如明代《洪武诏书》所记: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荣名丰祀,惟圣与神。故有德于民者,允受太牢之祀;有功于国者,永膺至美之名。尔广东道肇庆府德庆州悦城孝通庙灵济崇福圣妃之神温氏者,豢龙为儿,却聘嬴秦,拥沙移墓,赫濯灵陵。汉初封为程溪夫人,历朝征讨不廷,则阵显长蛇以助济,风送转运以奏凯,累封为灵济崇福圣妃,五龙子皆封侯,姊妹六人皆封夫人。(注:欧清煜:《悦城龙母祖庙》,德庆县文联等印(内部出版)1992年版。)
1984年6月,渠县历史博物馆在该县渠江镇文物调查中,征集到题为《龙母墓碑》的碑石一通。此碑长157厘米、宽84厘米、厚6厘米,青砂石质。碑文竖排,作楷书,计16行,有少许字风化。据上下文意看,此碑不是全文,应另有一石,已佚。该碑右一行文字为碑目《龙母墓碑附》,字径5×3厘米。左为附文,字径3×2厘米(注:陈金辉:《龙母与〈龙母墓碑〉》,《四川文物》,1994年2期。)。该碑文内容其实是明《洪武沼书》的碑刻版本。它如何从悦城流落到了四川民间,至今尚是一个谜。但说明在明代,龙母的传说已经流传很广。从上述内容可知,龙母的家庭成员在不断扩大。除有五龙子外,又新添了六姊妹,并均被封为夫人。
至清代《孝通庙旧志》所载,则六姊妹的来历也有了:
敕封护国通天惠济显德龙母娘娘,温氏,晋康郡程溪人也。其先广西藤县人,父天瑞,宦游南海,娶悦城程溪梁氏,遂家焉。生三女,龙母,其仲也,生于楚怀王辛未之五月初八日。甫生,发长竟尺,仪容瑰伟,丰颐。稍长,结邻姬与其姐妹为七人,慨然有利泽天下之心。常于稠人中望空,似有与之应答,间有以出入询者,辄中祸福,时人目为神女。然多病,旬日不食不改色。犹工女红,一日浣于江,得卵大如斗,光芒射人。怀归藏之,珍玩不置。遂于七月廿七日出五物,形如守宫,性喜水。母豢渐长,放之江中能取鱼。母往观,辄以鱼置其侧而去。母因治鱼水浜,五物环绕不绝,挥刀误中一尾,遂去。数年乃还,头角峥嵘,身皆鳞甲,文分五色,见者惊异。母喜曰:“吾子犹龙,今复归也。”郡守上其事于朝,秦始皇三十六年遣中使赍黄金白璧聘母,欲内于宫。母固辞,使者强迫就道。旬日,舟之始安郡,及夕,龙引龙母舟还于程水。使者疑之,复督舟再去,龙复引归。凡数四,乃知龙子之所为,具以闻,始皇乃止。母复与姐妹邻姬济物放生,发狂行乐。喜白鹿,常豢之乘以出入。农人恶其害稼,母断一足,放之南山麓。一日渡江观鹿,舟覆母溺,次日与所随人俱归。乡人询之,曰:“吾从儿曹来耳。”明年得病,殒。前守宫化为五秀才,乘苇东来,如执亲丧,丧具靡不毕给,卜葬南岸青旗山之后。一夕,大风雷雨,怒浪奔涛,有鼓乐号泣之声。黎明视之,江北湾地拥成陵阜,而母墓移此。(注:欧清煜:《悦城龙母祖庙》,德庆县文联等印(内部出版)1992年版。)
龙母的父母生有三女,龙母居中;龙母长大后,又与邻居四女结拜为姊妹,故有七姊妹的由来,悦城龙母传说至明清两代发生的这个变化,可能与这个时期珠江三角洲地区女子结拜“金兰之盟”的习俗有关。据叶春生先生研究,“珠三角”女子的“金兰之盟”形成风气,最早是在明朝,盛行于清代。明清两代是封建礼教对女性摧残最惨烈的时期,许多女子为免除繁缛婚俗之苦和三从四德之害,甘心放弃婚姻,宁愿过独身生活,而她们既能独善其身,又能消除寂寞的最好方式便是“义结金兰”。(注:叶春生:《岭南民间文化》,第191页,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
龙母结拜七姐妹的附会,也可能与广东的乞巧会习俗有关。据叶春生教授介绍,这种风俗,以前不但广州有,顺德、东莞一带以及广东各地都有,乡间亦很盛行,每个村庄都有“拜七姐会”,是邻近的姑娘们相约自愿组合的,有的村子多达十几个,每人集资若干,五、六月间就开始筹备这项活动,各人利用闲散时间巧制各种展品,届时摆出十几张八仙桌,展出各种物品,可说是一次民间工艺的大展览。直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期,还有一些遗风。以后先城市,后乡村,慢慢消失。(注:叶春生:《岭南风俗录》,第54页,广东旅游出版社1988年版。)
德庆县境内也有过乞巧节的习俗。据县志记载:
农历七月初七谓乞巧节,初六晚,各家少女,以素菜、瓜果、谷牙等供物装饰成各种神话故事奇异艺术与及针黹织品等陈列于庭中,竟先期斋戒7天以至49天者,民间多于鸡初唱便汲水贮之,谓之“七夕水”,用以调药,以治疗百病,今拜七姐之风已极罕见,贮七夕水之风仍存。(注:德庆县志编纂委员会:《德庆县志》,第761页,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
乞巧节在广东是这样普遍,在民间传说中又有龙母得道成仙一说,因而将龙母附会成七仙女,以寄托人们的美好愿望,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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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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