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在云南金沙江畔的普米族,举行葬礼时要唱丧葬经歌《戎肯》。唱的内容是给死者指路,详细说明北上祖宗故地的全部路线。这些“指路北上”的经歌与其说是唱给死者的,不如说是唱给生者听的,参加葬礼的每一个成员都受到一次传统教育。《戎肯》反映了普米族先民从西北青藏高原南迁云南的历史。因此它也可以称作是一部民族迁徙的叙事诗。
以上原因,使得一些民族的迁徙故事未能独立出来,并发展成叙事诗的形态,有的变成短小的历史歌谣,有的融入到其他歌谣如仪式歌、习俗歌中去了。
比较完整的迁徙叙事诗有维吾尔族的《安哥南霍》,锡伯族的《迁徙歌》,裕固族的《尧熬尔来自西州哈卓》以及侗族的《天府侗迁徙歌》等。
《安哥南霍》用第一人称的口吻,叙述先民披荆斩棘,寻找家园的跋涉历程:“我们一连走了十个昼夜,蹑手蹑脚翻过大山一座座。在一个黎明尚未到来的早晨,我们找到了一个栖身之所。”这个地方群山环抱,鲜花盛开,仿佛一个世外桃源,大家称之为安哥南霍。长诗围绕一个民族起死回生的历程,穿插了一些神秘奇特的情节,如那只名叫博坦友纳的狼,突然出现在走投无路的人们面前,然后给人们带路。它还使铁匠戴上王冠,登上了可汗的宝座。这只狼扮演着神的使者角色,并不凶残可恨,反有几分让人敬畏的色彩。反映了维吾尔先民远古游牧时代形成的图腾崇拜遗痕。
清乾隆二十九年(1764),清政府为了西北边疆的屯垦驻防,在东北征调锡伯官兵及其家属三千多人一举迁入新疆伊犁。《迁徙歌》便以这一历史事件为背景,记录了锡伯人民西迁的历程。长诗从锡伯官兵向故土惜别写起。面对眼前的一切,他们并不消沉悲泣,而是决心创造未来的一切:“必需的物品全带上,要为今后的生计着想。带上故乡的种子哟,让它结果在西疆的土地上。”遥远艰难的路途上,他们穿过茫茫沙漠和戈壁,倒下去了,爬起来又走。他们终于用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来到伊犁河畔新的家园。
《迁徙歌》再现了历史上雄浑悲壮的一页,洋溢着昂扬壮丽的激情,读来令人肃然起敬。
《尧熬尔来自西州哈卓》又被称为《裕固族历史歌》,共360多行。叙述裕固先民从西州哈卓出发,经千佛洞、万佛峡、最后来到肃州(今酒泉)东八字墩定居的全部过程。长诗在序歌中告诉人们传唱这部迁徙歌的目的:要把历史的苦水品尝,要记住焚烧民族的火光。最后尾声告诫裕固族子孙,不要忘记自己的民族历史,要世世代代传唱这支古老的歌。
旧时裕固族每当首领袭位或遇民间婚礼,歌师都要演唱这部叙事诗。由于主要靠口耳传承,因此变异较多,有好几种文本,但主要内容一致。艺术特色上,格调凝重,节奏鲜明,有如西北朔风,狂飙恣肆。请看一段引文:
我们的祖先来自西州哈卓,
当时他们唱道:
走吧!走吧!
朝那生长红柳的地方走吧!
走吧!走吧!
朝那用红柳条削成马鞭柄的地方走吧!
去吧!去吧!
到那生长西河柳的地方去吧!
去吧!去吧!
到那用西河柳削成马鞭柄的地方去吧!
粗犷豪放,一唱三叹,读来振奋人心。
《天府侗迁徙歌》主要记录侗族先民的一支——天府侗在唐朝时的迁徙历史。长诗首先叙述迁徒的原因:“茫茫宇宙无田土,宽宽大地没家园”。再加上天灾人祸,野兽肆行,他们只好另寻家园。他们叙经地坪、平江寨、八沙寨等地方,但是“苗家已经住满了高山,客家住满了平川”,四处都被他人所占。他们只好又踏上路途。经历了无数艰辛,终于在古州的三宝寨找到了安身之所。但安家不久,官兵前来侵犯,攻下三宝寨,夺走侗家田。侗民只好又一次搬迁,最后来到孖尧这个地方。这里远离朝廷,与世隔绝。侗民们立即行动起来,投入重建家园的劳动。孖尧变成了一块富庶之地,从此人们安居乐业,过上了太平日子。
这部叙事诗采用单线递进的结构,再现了侗族先民艰难的迁徙历史。这是一部百折不挠,矢志不渝的创业之歌,反映了侗族人民顽强不屈的精神和对美好生活的不懈追求。
南北各民族的迁徙叙事诗风格各异,通过以上作品可以看出,北方的迁徙叙事诗在历史的真实性上又常带有浓厚的传奇色彩,因此夹杂有神话传说的内容,故显得神奇而瑰丽。南方的迁徙叙事诗则过分拘泥于历史,如《天府侗迁徙歌》中的所有地名都可在现实中一一对应,这使其艺术特色在朴实自然的基础上,也失之于单调和呆滞。
另外,北方的迁徙叙事诗多独立成篇,内容丰厚。而南方的迁徙叙事诗多消融在其他民间文艺形成之中。如土家族的历史迁徙歌消融在摆手歌和梯玛神歌之中。梯玛在请神告祖时,常互唱盘歌,其中“盘”的内容多与自己民族历史来源有关。苗族的婚姻礼辞中的拦门词中也有许多吟唱民族迁徙历史的内容。反映了苗族先民从黄河流域南迁江汉进入武陵的历史。瑶族的石牌话,畲族的《盘瓠王歌》,皆可发现与民族迁徙相关的内容。在传承过程中,这些内容可以教育子孙,排解邻里矛盾纠纷。有的表面上看来只是敬神安神或敬祖告祖,但客观上促进了民族内部的团结,强化了民族自尊自强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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