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外文献中的瓦合山
碑文所提到的“瓦合山”,藏语音读为“依珠拉”,系瓦合山脉的主峰之一。任乃强先生称瓦合山脉“为澜沧与潞江之大分水岭”,④长千余里,即是澜沧江水系与怒江水系的分水岭,山顶海拔5000多米。在明清汉文史籍中瓦合山又作“瓦合一柱拉”、“瓦合大山”、“瓦和山”、“瓦河(山)”,向以险峻、高海拔而著称,与丹达山、鲁共拉山等是由川进藏的几大险山。瓦合山在清代隶属于类乌齐宗,故碑文称“藏东南类伍齐地”,今属西藏自治区昌都地区类乌齐县,在昌都县西北二三百公里处瓦合塘一带有“山数架,统名瓦合”,⑤即连绵六座大山统称“瓦合山”。在民国早期法国传教士古纯仁(Francois Gore)所著《川滇之藏边》一书中,记瓦合山为“Wa-Ho-Chan”。⑥
较早记载瓦合山的汉文史料为马少云、盛梅溪的《卫藏图识》(成书于乾隆五十七年,即公元1792年):瓦合山“高峻百折,山上有梅子,烟雾迷离,有望竿合周天度数,矗立土台之上,大雪封山,藉以向导。过者戒勿声,违则冰雹骤至。山中鸟兽不栖,四时皆冷,上下逾百里无炊烟”。⑦此后无名氏《西藏志·山川》记载:“瓦合一柱拉,不甚陡,而路险难行,一连四山相接,绵长百六十里,四时积雪,有数十丈之窖,行其上,愁云瘴雾,日色惨淡,鸟兽藏迹,别是一天风景,按康熙五十九年,云南官兵三百余员名,至此山下扎营,一夜风雪,人马尽僵。”⑧乾隆五十九年驻藏大臣和宁,在其著名的《西藏赋》中有“丹达冰城”,“瓦合魂惊”之句;⑨和宁的接任者松筠《卫藏通志》的记载大致相同:“瓦合大山,在类乌齐西南,山大而峻,路险难行,四山相接,绵亘一百六十里,四时积雪,有数十丈之窖,行其上,愁云瘴雾,日色惨淡。立有望竿堆,合周天三百六十之数,藉为乡导,戒勿出声,违则冰雹骤至。按康熙五十九年,云南官兵三百余员名,至此山下扎营,一夜风雪,人马僵仆,尽陷窖中”;⑩该书还有多处对瓦合山的类似记载。(11)
公元1839年3月离开法国赴华的法国遣使会会士古伯察(Régis- Evariste Huc,1813—1860)、秦神父(Joseph Gabet,1808—1853),于1846年1月底非法潜至拉萨,他们的西藏之行被称为“发现了西藏”,(12)在欧洲引起轰动,但他们在拉萨不久就被驻藏大臣琦善驱逐,解回四川省,他们于1846年4月中旬经过瓦合山,感觉“瓦合高原的地貌极端凄惨和令人伤感,无论目光所能望到的地方多么遥远,大家也永远只能看到雪”。(13)
道光二十四至二十六年两度前往康区办公的姚莹,记录了瓦合山:“察木多(今西藏昌都)西去三百余里有瓦合山,入藏所必经也”,山上有海子,“谢都阃云,海子周四十里”,“海子中有独角兽,大如牛,过者见之以为祥瑞,蕃人谓之海神”。(14)在姚莹听闻中瓦合山海子中有“神”。之后进藏的杨揆,在《瓦合山》诗中极言山势之险峻及通行之困难,有“山灵太狡侩,刻画弄神巧”之句。(15)黄沛翘于光绪十二年成书的《西藏图考》,所收录《西招原图》组图的“图十一”的地图,有“瓦合雪山”,称“瓦合大山,在类伍齐西南,山大而峻,历一百二十里到瓦合番寨,春,多积雪难行”;之后更抄录了前述清前中期无名氏《西藏志·山川》的相关记载。(16)
晚清范铸《三省入藏程站纪》载:“瓦合山,一作瓦和。二十里过山顶,山高峻百折,上下百里无炊烟,山上海子,烟雾迷离,有望竿,合周天之数,矗立于土台之上,如大雪封山时,必藉为标记,过此戒弗出声,否则冰雹立至,山中四时俱冷,鸟兽不至。”(17)民国时期关于西康瓦合山的记载,大多沿引清代的记载,如杨仲华《西康纪要》等书。(18)
1951年进藏的人民解放军,认识到“瓦合山是中路通往拉萨的必经大山之一……翻越它时稍有不慎就会被冻伤甚至饿死”;(19)“海拔6000米的瓦合山,大小五个山峰,绵亘五十多公里,需用两天时间才能翻过山去。每个山峰都覆盖着积雪,山上没有树木,气候恶劣”,(20)故瓦合山之艰险,也为入藏的解放军所证实。
(三)《有泰驻藏日记》的相关记载
碑文中的“今驻藏大臣梦琴都护有泰”即当时的驻藏大臣有泰(上谕任免期从公元1902年12月2日至1906年12月5日,实际任职期三年零四个月),字梦琴,蒙古正黄旗人,驻藏大臣升泰之弟,光绪二十八年十一月派为驻藏大臣,次年八月下旬从成都启程,十二月二十四日抵拉萨,三十二年被查办大臣张荫棠参奏革职,三十三年三月自拉萨起行,宣统二年(1908)七月病卒于张家口军台,年六十六。(21)“有泰驻藏三年多,于藏政毫无建树”,但《有泰驻藏日记》“记藏中礼俗,多为他书所不及”,(22)在民俗文化等方面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该日记有《瓦合山神记》碑文作者余钊及该碑文撰写前后的详细记载。
日记中对于余钊事迹的记载,从二人相识开始,到日记结束的前一天止,即从光绪二十九年四月二十八日到三十四年三月二十八日,公元从1903年5月24日到1908年4月28日,时间近五年,是日记中记载时间最长、最频繁的人物;二人共同赴藏,同被“查办事件”的驻藏帮办大臣张荫棠弹劾后,由光绪帝谕令“革职归案审办”,(23)之后二人于1907年4月18日启程从川藏线出藏,北上京津,之后二人又同被发往张家口军台效力,有泰驻藏颟顸贪污,鉴于他与余钊的密切关系,余钊应是难辞罪咎的。余钊在《瓦合山神记》自书字为“荷生”,有泰则记余钊为“余鹤孙”、“号鹤笙”,尤以前者最为常见。
有泰日记对余钊的记载,首见于光绪二十九年四月二十八日(1903年5月24日)在绵州(今四川绵阳市)二人的相会,(24)之后,日记关于余钊的记载举不胜举。不久,有泰又选定范启荣(号湘梅,湖南人)、马吉符(号竹君,安徽怀宁人,回族)、恩喜(号惠臣,八旗汉军)、吴崇光(号小瑾,江苏武进人)、江潮(号少汉,有泰日记作“少韩”,满族,曾在藏多年)等人为随员(日记称为“委员”共同赴藏。(25) 从成都起身之前,有泰与余钊等人曾多次商谈藏事,余钊曾于6月18日“携来第五号《大陆报》,内载‘藏事难办’一条”,报道了有泰即将赴藏之事;6月24日,余钊又送来关于打箭炉(今甘孜州康定)、理塘“乱党所著书并照相”,(26)以后到了拉萨,有泰、余钊经常在驻藏大臣官署或住室“大谈边务”,(27)可见余钊对于川边情况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从日记看,余钊对于“夷务”(洋务)也有一定了解,随行携有洋务派曾纪泽等人的著作,并曾借给有泰阅读;余钊的诗文水平也得到了有泰的赞赏,在入藏诸随员的一次唱和中有泰认为余钊和诗“为第一”。(28)有泰的随员吴崇光,著有《川藏哲印水陆记异》,也有关于余钊(“余荷生”)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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