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中国的古书,有些很难读,也很枯燥,谁都着迷,谁都不读,《周易》是典型。着迷是迷算命,不是为了研究。
古人说,孔子老而学易,老有多老?据说只有五十岁。
张先生也是老而学易,比这个岁数更大。
张先生淹通经史,从小就熟读古书,其中也包括《周易》,但没有兴趣。他说:
我幼年讨厌《周易》,曾经认识懂《周易》的人而没想学《周易》。老来整理帛书《周易》,脑力已衰退,不能有所发明,只求无大过而已。随着考古资料的不断发现,对古代筮法产生不少新的想法,坦率的发表一些肤浅的意见,希望得到大家的指教。(《易辨——近几年根据考古资料探讨〈周易〉问题的综述》)
这是大实话。
我们要注意,他是因为整理考古资料,六十多岁,才迷上《周易》。
挑战来自考古发现。
张先生对易学的探讨,大致可以分为前后两个时期。一个时期是“文革”十年的最后三年,主要是整理马王堆帛书的《周易》经传;一个时期是“文革”以后,主要是探讨《周易》卦画的起源。
1966-1976年,一般人都以为,十年浩劫,学术有如沙漠,什么都荡然无存。他们不知道,事情还有另一面,即使“文革”期间,学术要配合政治,很多事都是奉命而行,但仍有很多学者,而且是中国最优秀的人才,做过许多极其重要的学术工作,从古籍整理到外文翻译,学术的薪火并未中断。特别是“文革”后期,特别是“批林批孔”期间,有一批重大考古发现,恰恰集中在这一时期,研究学术史,谁都绕不过去。比如简帛研究,1972年银雀山汉简的出土,1973年马王堆帛书的出土,就是划时代的大发现。1974-1975年,国家文物局成立了银雀山汉简和马王堆帛书的整理小组,从全国抽调最好的古文字专家,集中在沙滩红楼,通力合作,参加整理,这是学术史上可以媲美孔壁、汲冢的大事。他们整理出版的《银雀山汉墓竹简》〔壹〕〔贰〕和《马王堆汉墓帛书》〔壹〕〔叁〕〔肆〕,至今仍是简帛整理的典范。
张先生参加红楼整理组,对银雀山汉简,对马王堆帛书,从头到尾,方方面面,贡献很大,其中下力最多的是《马王堆汉墓帛书》〔贰〕,即帛书《周易》经传部分的整理。这一部分的合作者是于豪亮先生。本书的大部分稿子,上编的三篇文章和整个下编的七篇遗稿,都和这一工作有关。
张先生的七篇遗稿,没有准确年代可考。但这部遗稿的开头,有用铅笔标注“存底”的一段话,是讲如何修改于豪亮先生的稿子。显然他在考虑,将来如何统稿。
于豪亮先生的遗稿,就我所知,主要有两篇,一篇是《帛书〈周易〉》,由红楼整理组的负责人韩仲民提供,发表于《文物》1984年3期;一篇是《马王堆帛书〈周易·系辞〉校注》,由于豪亮先生的女儿于采芑女士提供,发表于《出土文献研究》第三辑(北京:中华书局,1998年)。于先生的遗稿《帛书〈周易〉》,据《文物》杂志的编者说明,是写于1976年。我估计,张先生的遗稿大约也写于这一时期,比于先生的稿子晚一些,但不会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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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东方早报 2011年1月23日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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