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文字使用对尔苏人族群认同建构的影响
目前尔苏宗教人士苏武尔已经不会释读藏文经书了,但是,藏文经书的存在却是尔苏人认同藏族的重要因素之一。拉吉沽村伊萨保清的父亲当年留下了许多经书和法器。在访谈中,伊萨保清说他家的经书在成立“保安藏族乡”的时候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在尔苏民间也流传着尔苏“神人”到藏区取经求学的传说。这些传说认为尔苏人的众多姓氏中,只有几家出过“神人”。这些神话性人物包括吉玛聂嘎、吉玛诺卡拉、卓比威姆达吉、扎拉洼巴达神果、扎玛毕果摩、聂尔博杜帕、古其阮措摩等。其中,吉玛聂嘎和扎拉洼巴达神果是到藏区学过藏经的,还带回来许多藏文经书。据越西县吉玛树清讲述,吉玛聂嘎去藏区学习的时候,耍了一点心计而提前毕业。据说到藏区喇嘛寺学习藏经,入寺的那天给学徒发一双人皮做的鞋。学徒们要把这双人皮鞋穿破了才能毕业,在穿破以前一边学习,一边无偿给寺庙干活。由于人皮韧度很高而又耐磨,所以,许多人不能很快穿破,不能早日毕业。吉玛聂嘎于是想了个办法,他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把鞋放在火塘边烤,目的是让人皮变干燥变脆。果然,没过多久他的鞋就破了,于是他提前毕业回家了,还用几匹马驮回大量的经书。另一个“神人”扎拉洼巴达神果,也是位神通广大的人物。他们能呼风唤雨,法力无边,可以单斗天兵天将,还可以化为龙身,等等。据说他们的这些高超本事都是从藏区学来的。
吉玛聂嘎和扎拉洼巴达神果的故事说明尔苏人当中曾有人去藏区取经,回来后成为法术高强的“神人”。根据访谈资料,不仅尔苏人去藏区取经,藏传佛教的喇嘛也曾经到尔苏地区传过教。拉吉沽村曾经来过两个喇嘛,伊萨保清的父亲就师从其中的一位。那两个喇嘛的名字大家不记得了,拉吉沽村人都叫他们张喇嘛和黄喇嘛。这是因为其中一个喇嘛在拉吉沽村里的张姓(尔苏姓伊萨)家居住并传授经书,因此就叫“张喇嘛”;另一个居住在黄姓(尔苏姓鹏俄)家,因而被称为“黄喇嘛”。伊萨保清的父亲是张喇嘛的传人。
在“文化大革命”中“破四旧”时,尔苏人的藏文经书和法器遭到破坏,但是,在20世纪80年代,确定尔苏人族称的时候,藏文经书却成了尔苏人被认定为藏族的重要因素。笔者访问了那时候任保安公社主任和书记的尔苏人伊萨木基,他介绍了1984年“保安藏族乡”的成立经过,里面牵涉这个乡的命名问题, 是该叫“藏族乡”还是该叫“尔苏族乡”或“番族乡”。后来,经过协商、谈判,最后确定为“保安藏族乡”。其中确定为“藏族乡”的原因跟藏文经书有关。伊萨木基说:
为了这个族别问题,我召集了我们公社里的一些有名的“和尚”①和老人,讨论我们是不是一个单一民族的问题。
我们的和尚里面有一种叫“苏武尔”的人,所使用的文字是西藏藏文。他们的经书很多,只可惜很多经书在“破四旧”的时候被毁掉了。那时候,我们村上头的一个山洞里,堆满了被遗弃的藏文经书。这是那些人害怕被批斗受连累而丢掉的。现在想起来,那是文物,很可惜。我们召集这些老人开了多次会议,很多人坚持认为自己与西藏有关系,是来源于西藏的。我们现在骂人的时候,还会说: “你是博罗巴(mboloba,泛指西方)来的吗?”因为,我们尔苏人传说“博罗巴人”是西藏藏族
的奴仆,后来被赶出来,来到这里后融进尔苏人里面的。
苏武尔们可以识读人民币上面的藏文,所以认为与藏族有关系。我们和木里藏族有过接触,说的语言很接近,比如吃、喝等词都相似,语言上我们和藏族是有关系的。所以,我们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是藏族。
另一方面,要求被认定为单一民族的人则认为他们有自己的文字———沙巴文,所以应该是一个单一民族。例如,1983年杨光才等在联名信上就宣称他们有自己的语言和象形文字。①这里的“象形文字”指的就是沙巴文。他们把沙巴文作为区别于其他族群的标志提了出来。他们写道:
我们自称“布尔日—尔苏”,汉称“番族人”,主要分布在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甘洛、越西,雅安地区石棉、汉源等县。约有一万多人。有自己的语言、象形文字历书,风俗习惯等方面完全区别于其他民族。
一些尔苏人把沙巴经文上出现的地名解释为离藏族中心地带较远的地方,他们的目的就是把自己与藏族区分开来。甘洛县的一位尔苏教师解释他对沙巴经文中出现的“min jiang”和“womei”两个地名的认识。他说:
尔苏沙巴的每一段经文的开头都提到“min jiang”,我认为这是与现在的岷江②有关系的。例如,沙巴经文开头通常是“min jiang lhuo ler .”。其中,“lhuo ler”指山脉,“min jiang”是指现在的岷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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