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文化记忆的形成,以一定的时间结构和历史意识为基础,是一个民族或国家对自身的历史和民族文化知识进行文本化和经典化的结果。在文化记忆中保留下来的文化遗产,必须返回到社会记忆的层面才能得到长久的传承。同时,文化记忆又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可以在与社会记忆的双向交流中得到不断的更新与发展。在两种记忆的交流与互动过程中,知识分子发挥着极为重要的桥梁作用。
关键词:文化记忆;集体记忆;社会记忆;文化传承
文化记忆是德国学者阿斯曼(Jan Assmann)在总结西方现代哲学、历史学、宗教学、文化学等对于集体的记忆文化和历史意识的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于20世纪90年代提出的一个综合性文化理论[1]。它从文化传承方式的角度解释文明的发展规律,可以从一个新的视角为许多传统史学无法解决的问题提供答案[2]。反过来,文化记忆的理论同样也可以用来揭示民族文化传承的自身规律。本文主要论述文化记忆的形成过程和运作方式,社会记忆和文化记忆之间的关系,以及二者对于文化传承的意义。
1、 文化记忆的形成过程
文化记忆是如何产生的?要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首先搞清楚集体记忆、历史意识和时间结构这几个相关概念。集体记忆较好理解,就是相对于个人记忆的民众群体对于过去的回忆,涵盖的内容比较宽泛。历史意识在很多欧洲历史学家看来是人类特有的一种时间体验,是人们为理解今天和展望将来而去回顾和反思过去并由此产生的对于时间流程的主观认识。[3]因此,在历史意识中发生主要作用的,不是历史本身,而是“过去—今天—未来”这一时间结构。所谓时间结构指的就是各种按照不同的方式建构起来的时间体系。哲学家艾利亚斯(Nobert Elias)在《关于时间》(Über die Zeit)一书中曾经指出,时间不是客观的存在,而是人类主观性的认知过程和文化创造。自然万物,例如天体、气候和动植物的变化,只是人们在创制时间时所依据的一些参照体。在文明尚不发达的阶段或地区,人们往往依靠它们来标识时间,而当日历和钟表等文化发明出现以后,它们开始取代自然而成为时间的标志。
人类的各种时间结构归结起来都不外乎两种模式:回转式的和直线式的。回转式的时间一般参照自然界的循环节奏创制而成,例如日、星期、节气、月、季、年、世纪等时间单位,都是各种大小时间循环的节点(既是起点也是终点),就像俗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所表达的那样。直线式的时间是历史发展式的,它最早来自于人类对于自身的生物转换过程的认识,例如年龄的增长、世代交替等等。直线式时间的特点是一去不可复返,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事情不可重现。欧洲人在较早的时期就发明出了直线型的日历,这就是今天在全世界上通用的西历,它以纪元为起点,一直朝着一个方向(未来)加算时间,到现在已有两千多年。
过去有一种观点认为,以回转式时间为主的社会的记忆是短时段的,因为很多民族在每个循环结束之后往往会用特别的仪式来了结过去,并由此开始一个新的阶段。例如中国的年节,要除旧迎新;古代美洲的阿兹特克人每52年(当占卜古历和太阳历发生日期重合时)要举行一次重大的祭祀,将用52条刻有以往每一年名字的木棍捆扎起来埋葬,象征着一个时期的结束。与此相反,以直线式的时间为主的民族则更具有更新与发展的潜力,有着一种进化、求新的本能。这样的看法也许多少带点欧洲人对于其他民族的偏见。因为首先,世界上的大部分文明都同时拥有回转式和直线式两种时间结构,不过二者的使用范围不同。前者多用于宗教和仪式生活的领域,后者用于历史记忆。其次,时间的循环并不意味着总是在原地踏步,而是在循环中不断更新,而这种循环式的更新往往使得文化更具有生命力,更能持久地生存和发展,所以文化记忆学说的创始人阿斯曼反而把回转式的时间称为“更新的时间”(Erneuerungszeit),而把直线式的时间称为“记录的时间”(Rechenschaftszeit)。[4]
两种时间结构都与文化记忆的起源密切相关。回转式的时间以各种岁时礼仪为标志,而节日的庆典仪式在很多民族学家和神话学家看来,本来就是一种集体记忆的方式。例如德国人类学家岩森(Adolf E. Jensen)以及由他和他的老师弗罗贝纽斯(Leo Frobenius)作为代表的“文化形态学”(Kulturmorphologie),就主张神话是用来解释人类的远古和过去的,而定期性的祭祀仪礼则是为了阐释神话、演绎历史而存在。[5]这一理论在今天虽已过时不用,但它对于我们理解节日的本质意义还有所帮助。例如起源于荆楚文化的端午节,以纪念历史人物屈原为主题,并由此产生了与屈原相关的一系列历史传说,比如说包粽子是因为为屈原投入江中的祭品被鱼吃掉、三闾大夫因而托梦让人把米饭包到竹叶里去等等,实际上也是节日演绎历史的一种方式。
直线式的时间是集体的历史意识产生的前提。人们只有在具备了对于过去、今天和将来的直线式联系的认识之后,才会有意识地去反思历史。当然,在直线式的时间结构产生之前,历史就已经存在了。例如在一些规模不大的部落社会当中,特别是在氏族外婚制的社会当中,人们为了强调各自族群的文化身份而发明了出了种种起源神话。不过,神话传说讲述的虽然也是“历史”,但却是神的历史而不是人的历史。从社会功能的角度来讲,在造神过程中发挥主导作用的并不是族群的历史意识,而是文化认同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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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民俗学博客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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