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掀起对孟姜女传说故事讨论研究的热潮
顾颉刚在郑樵《通志·乐略》中见其论汉代蔡邕《琴操》之言,知杞梁之妻故事由经传的数十言而为稗官之流演变成后来的千万言,又从姚际恒《诗经通论·郑风·有女同车》得知未有杞梁之妻故事时“孟姜”为美女的通名。他乃把《左传》、《礼记·檀弓》、《孟子》、《列女传》等古籍中有关材料进行排列、对比和研究后,指出:杞梁之妻故事的中心,在战国前是不受郊吊(《左传·襄公二十三年》),在西汉以前是悲歌哀 哭(《礼记·檀弓》),在西汉后期又从悲歌哀哭变为崩城(《说苑》、《列女传》),至唐代才有万里寻夫、哭倒长城之说(贯休《杞梁妻》诗)。迨其《孟姜女故事的转变》在1924年《歌谣周刊》第69号发表后,立即震动了当时学术界。当时正在法国巴黎留学的刘半农给顾颉刚来信极力赞赏,说:“教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用第一等史学家的眼光与手段来研究这故事;这故事是二千五百年来一个有价值的故事,你那文章也是二千五 百年来一篇有价值的文章。”并在《吴歌甲集·序》里称顾颉刚坐上了“中国民俗学上 的第一把交椅”。
顾先生在《歌谣周刊》上出了九个“孟姜女”专号,以后在北大研究所国学门周刊出了八个“孟姜女”专号。孟姜女故事一时成了数十位学者共同研究的课题。将所有征集的材料及讨论的文字于1927年、1928年在中山大学出版了《孟姜女故事研究》三册。他在1927年1月给《现代评论第二周年增刊》撰写的《孟姜女故事研究》中提出了孟姜女故事历史的系统和地域的系统,是继《孟姜女故事的转变》之后最为详到精辟之作(约三万余字),如他分析总结道:
就传说的纷异上看这件故事的散乱的情状。从前的学者,因为他们看故事时没有变化的观念而有“定于一”的观念,所以闹得到处狼狈。例如上面举的,他们要把同官和澧州的不同的孟姜女合为一人,要把前后变名的杞梁妻和孟姜女分为二人,要把范夫人当作孟姜女而与杞梁妻分立,要把哭崩的城释为莒城或齐长城,都是。但现在我们搜集了许多证据,大家就可以明白了:故事是没有固定的体的,故事的体便在前后左右的种种变化上。例如孟姜女的生地,有长清、安肃、同官、泗州、务州(武州)、乍浦、华亭、江宁诸说;她的死地,有益都、同官、澧州、潼关、山海关、绥中、东海、鸭绿江诸说。又如她的死法,有投水、跳海、触石、腾云、哭死、力竭、城墙压死、投火化烟,及寿至九十九诸说。又如哭倒的城,有五丈、二三里、三千余丈、八百里、万里、十万里 诸说。又如被她哭崩的城的地点,有杞城、长城、穆陵关、潼关、山海关、韩城、绥中、长安诸说;寻夫的路线,有渡浍河而北行、出秦岭而西北行、经泗州到长城、经镇江到山海关、经把城关到潼关诸说。又如他们所由转世的仙人,范郎有火德星、娄金狗、芒童仙官诸说,孟姜女有金德星、鬼金羊、七姑星诸说。这种话真是杂乱极了,怪诞极了,稍有知识的人应当知道这是全靠不住的。但我们将因它们的全靠不住而一切推翻吗?这也不然。因为在各时各地的民众的意想中是确实如此的,我们原只能推翻它们的史 实上的地位而决不能推翻它们的传说上的地位。我们既经看出了它们的传说上的地位, 就不必用“定于一”的观念去枉费心思了。
正像《顾颉刚评传》所说:“先生用研究史学的科学方法、精神来对社会上向来被认为‘不登大雅之堂’的故事传说进行研究,使人耳目一新。”“作出划时代的贡献。”
3.进行妙峰山香会调查
顾颉刚对民间信仰也很关注,曾对北京的东岳庙、妙峰山、财神庙、白云观、黄寺,苏州的东岳庙,泉州土地神,东莞城隍庙,广州各寺庙等进行考察,其中以1925年对妙峰山香会的调查最为有名。
1925年4月30日至5月2日,受北大风俗调查会之托,顾颉刚与容庚、容肇祖、孙伏园、庄严五人对位于北京城西北的妙峰山进行了考察。五人中属他最为活跃、突出,眼观、耳听、手抄,忙个不停,感慨颇多,收获极大。他说:“到了这种地方,迷眼的是香烟,震耳的是鼓乐,身受的是款待,只觉得神秘、壮健、亲善的可爱,却忘记了他们所崇奉的乃是一种浅薄的宗教。这使我对于春秋时的‘祈望’,战国后的‘封禅’得到一种瞭解。妙峰山香会在财政、礼仪、警察、交通、饷糈……各方面都有专员管理,又有领袖人物指挥一切,实在有了国家的雏形了!”他跑前跑后抄录“会启”。调查成员各自撰文,顾颉刚将其编为《妙峰山进香专号》,在《京报副刊》发表(共分六期),到中山大学后编为《妙峰山》一书出版。这次妙峰山香会调查,是中国首次有组织、有目的、有计划的庙会民俗学田野作业,在学术界产生很大的影响。江绍原《北大风俗调查会<妙峰山进香专号>书后》评论说:“现今的民众宗教的研究,则顾颉刚先生的妙峰山香 会调查,在邦人中只怕是绝无仅有的。”“如果顾颉刚早生几千年,而且多托生中国若干次,由他调查记载古中国的民礼民教像他此刻的调查记载妙峰山香会,则我们写中国法术宗教的人,真不知可以多出多少有价值的材料,真不知可以省多少心思也。”何思敬在《读妙峰山进香专号》中称妙峰山进香调查是中国学术界的一个霹雳,说:“至今 没有人来理会民间的宗教生活。妙峰山专号就是打破这种暮气的一个霹雳。不特关于民间宗教,科学的调查是第一次,并且这第一次的调查已经得到很好的成绩。这全靠此专 号作者的同心协力,尤其颉刚先生的精敏周到。他在专号中确是一个最忠实的调查者”,是一个“时代精神”。
4.对婚丧礼俗的研究
顾颉刚在北京大学《歌谣周刊》上先后发表了《两个出殡的导子帐》(1924年4月27日第52号)、《一个“全金六礼”的总礼单》(1924年5月25日第56号)、《一个光绪十五年的“奁目》(1924年6月8日第58号)。1928年4月,他将此三文与刘万章撰写的《广州的旧婚俗》、《广州的旧婚俗补述》、《广州的旧丧俗》合在一起,以《苏粤的婚丧》为书名,作为中山大学民俗学会小丛书之一出版。
他对吴歌、孟姜女传说故事、妙峰山香会、礼俗等的研究是同时进行的,很有魄力。顾颉刚在民俗学研究方面的成就为世人所公认,他在歌谣、传说故事和庙会的研究方面树立了三个典范,对后世影响深远。日本学者平冈武夫说:“即使说中国民俗学的研究是顾先生首创和培育起来的,恐怕也不过分。”(平冈武夫《古史辨自序》日译本《译者前言》,创元社,194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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