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东亚系主任,捡起别人掉在桌上的一个饭粒吃
1999年2月14日,电视屏幕上方,打出一行很不鲜明的字:It’sover。过去了。克林顿的“外传”,从任何方面都写到了极致,话剧在演出,电视在搞笑,集美国文化之大成。不过未必有人来细析这个折腾全世界这么久的故事,因为,It’sover。人们提着精神的时候,不管是共和党还是民主党,不管是美国人还是非美国人,都只是现在进行时,只是过程。一旦over,过去的就过去了。
我就觉得,政治短暂而文化恒久。
还有四天就是大年初一,这天是阴历二十七,杜维明邀所有来燕京学社的访问学者和家属,都去他家包饺子过年。那得多少人呵?100多人,有人说。不到100人,有人说。客人们散坐在一楼、二楼、地下室,谁也搞不清有多少人,谁也没想跑上跑下去点人数。后来听杜维明讲,是80多人。他楼上楼下地数了。
杜维明右手握一酒瓶,左手还是插在裤兜里,那感觉,还是在哈佛大礼堂的讲台上,一个永远的演讲者。他的周围总是一些学人,总是儒家文化的探讨。
总算他来到地下室,那里更多的是妇人和孩子。妇人们在包饺子,孩子们在看录相——好莱坞的卡通片《木兰》。这部卡通片全美首映的周末三天,票房达2300万美元。影片为中国的花木兰注入了美国电影文化的卖点,更为迪斯尼注入了东方文化的活力。杜维明走来盛赞这部卡通。我想,《木兰》里忠孝两全,那是儒家文化的好莱坞式的弘扬。
杜维明家的春节Party,那是中国文化的国际盛会。有各国来的中国人,有会讲或多或少中国话的外国人,也有虽然不会讲中国话但是热爱中国的美国人。一位不会讲中文的美国妇女,那么情真意切地对我说起她领养了一个中国女孩。领养的时候,那女孩才4个月,现在已经12岁了。女孩小时候可漂亮了,现在也漂亮。她掏出显然一直带在身上的那女孩的照片给我看。她说女儿就是不肯学中文。所以她一定要带她到中国走走,一定要让她会讲中国话。她说着双手捂胸,好动感情!杜维明说,这是个过程,到一定时候她自己就会想学中文。
波士顿有好几百人领养中国女孩。有一次我在波士顿的唐人街上,前边走着一对美国夫妇,他们中间是一个四五岁的中国女孩。她一手拉着美国妈妈,一手拉着美国爸爸。女孩短短的花格呢子裙,长长的黑袜子,嫩黄的羽绒服,长长的披肩发。这个生动可人的背景叫我爱得不行。她的美国父母一边走一边弯腰和她说着话,更是把她爱得不行。我没有时间去探究为什么波士顿人领养中国女孩成风。我想,“木兰”移民美国后,会有更多的波士顿人领养小木兰。
波士顿这些小木兰的美国父母们自己组织起来,呼吁波士顿的中小学开中文课。那位对我倾诉的美国妇女,那么希望我去她家作客,她给我写下了电话、地址、名字。只是因为——我是中国人。她太爱她的中国女儿,看见中国人就像遇到亲戚似的。
那些日子我竟是安排不出时间去。我想,下次,下次,会有下一次的。我想,等我去的时候,她的中国女儿一定已经会讲中国话了。
在波士顿,在哈佛,很有一些不愿学中文的中国孩子,更有通晓中文的外国朋友。杜维明家的Party上不少“老外”(当然,在这里不知道他们是“老外”还是我是老外)用筷子,都比我强。这个80多人的中式自助餐,几乎是个筷子Show。
杜维明常讲善缘。我想,“缘”和“圆”同音,这也是中国文化的一个圆吧。在这个Party上,因此有了这么圆圆满满的中国缘。
杜维明是最后一个端了盘子去拿菜的。那时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没人了,只有一个饭粒。
我是说,他的视象,放大了掉在桌上的一个饭粒。
他捡起这个饭粒放进自己的餐盘里。当时,80几个人也不会有人看到这个细节,除了我。
没饭吃的人捡米粒那是当然,哈佛东亚系主任在自己举办的Party上捡米粒吃,那就令我震撼了。
那么多的菜吃也吃不完,怎么就先捡饭粒吃?这个时候,比起他在大教室演讲更像一个儒家文化的布道士。我想起杜维明爱讲的内化,他是把学养内化进人格里了。
1928年以来,号称百年以来,杜维明是哈佛东亚系的第一个华人系主任。有的时候,一个人就改变一个格局。壁炉里的火,热烈又并不张扬地燃烧着。窗外,风雪装扮着新英格兰的红砖墙,一簇簇金黄的灯火,好像一个个雪地里升起的壁炉……
后来,不久前,北京大学成立高等人文研究院,院长叫:杜维明。
也是不久前,2010年1月4日《文汇报》报道,美国留学中国的人数10年増长6倍,2008年世界各国到中国留学的人数达20万。奥巴马提出美国将在未来4年送10万名美国青年到中国留学。美国大专院校每天平均有超过51500名学生在学中文。2008年哥伦比亚大学成立“全球中国连接”,哈佛、耶鲁、康耐尔大学、牛津大学等40多所全球顶尖名校纷纷设立分部。
中国文化的课堂有多大?
继续浏览:1 | 2 | 3 | 4 |
文章来源:光明日报 2010-02-26 【本文责编:思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