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神话是超人间化的,主角是神;传说虽然有较强的虚构性,但又都与实人、实物、实事相联系;而民间故事是生活化的,神奇的幻想较少,主角是人。三者之间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因而,民间故事较之彝族叙事长诗包括彝文文献长诗有其鲜明的艺术特色和特殊的魅力。第一,彝族民间故事注重人物形象的塑造。通观彝族民间故事不论长篇的神话、英雄人物传奇,还是短小的童话故事,都着力描写、塑造了一个或一群血肉丰满、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中,又特别注重人物的行动和对话的描写。如既有彝文记载又在民间广泛流传的英雄传奇人物阿鲁举热的英雄形象,是通过他不平凡的出生、成长和他的射日射月、捉妖灭怪、降蛇驯兽、斗败雷神、战胜酋长等超凡行动的描写塑造出来的。有的动物故事,主角虽然是一些动物,然而故事采用拟人化的手法,将它们化身为人,赋予人的性格和特征,扮演着社会上各种人物的角色,塑造出各式各样神形兼备、生动典型的艺术形象,既是彝文叙事长诗,又以民间故事在双柏等彝族民间流传的《赛玻嫫》就属此类。
第二,彝族民间故事结构和情节都比较单纯。民间故事一般都集中描写一件事,不像叙事长诗、神话传说那样结构复杂涉及的事情较多,故事曲折离奇,而且事情的进程较快,故事的线索也单纯,常常只有一条线向里伸去,层层开展,脉络清晰。因此,故事既有头有尾,有始有终,前后照应,结构完整,又跌宕多姿,扣人心弦。
第三,彝族民间故事具有神奇的夸张手法。高尔基说过:“真正的艺术就有权夸张。”在彝族民间故事中,法来揭示生活的本质,如《气肚子讨媳妇》中,那只小气肚子蛤蟆)哈哈一笑,顿时能使天旋地转,房子歪斜,吓得员外“体发凉,手发麻”,它又呜呜一哭,霎时,能使员外家的房子熊熊起火;在《鹰的儿子》里,“毒蛇长的像田埂一样又长又大,石蚌也像树疙瘩一样大”;在《阿基阿溥和阿坡喏果》里,那个阿坡喏果“一顿饭能吃掉三升米,三斤肉”,一个人“能背得动一条牛”;在《搓日阿补征服女儿国》里,那大汉搓日阿补,九岁就成了“种地能手,一天能犁完一座山,一夜能种完十天犁的地”,他那“大山一样的体格,可以一手提起地,一手托住天”,他那“大树一样的双手,可以把天和地捏成粉末”。在这些包含神话成分的作品里,彝族人民运用夸张的手法,塑造出一个个顶天立地、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大大增强了作品的表现力和感染力。
第四,彝族民间故事采用对比的手法。对比是文学创作中的一种艺术表现手法,能起到“既见高山,又见平地”的效果。彝族人民在创作民间故事时,几乎都运用对比的手法。彝族人民总是用自己的心血来塑造正面英雄形象,着力表现他们高尚的思想和人格也深刻地揭露和鞭挞反面人物的假、丑、恶。真、善、美与假、丑、恶形成强烈的鲜明的对比,抑恶扶正,如《笑狮子》中,贫苦奴隶(老两口)的诚实、忠厚、善良与奴隶主嘎夏宗央的狡猾、奸诈、凶残形成鲜明对比,称颂了老两口的美好品质,鞭挞了嘎夏宗央的丑恶与卑劣。这种一正一反、一褒一贬的对比手法,生动地概括了尖锐的社会矛盾,形象地反映了复杂的生活现象。这种鲜明对比的手法,在史诗、神话、传说中亦常见,如《梅葛》中天神放下的七个儿子因偷懒把天造小了,四个姑娘勤劳把地造大了等等,彝族民间故事显然继承了这一手法。
彝文文献长诗与彝族民间故事有密切关系的主要是神话、传说和生活故事,民间故事大多从中取材或改编,一般说来与童话、寓言、笑话关系不大。
源远流长的神话,是彝族民间故事中很突出的一部分,它由开辟神话、日月神话、洪水神话、万物来源神话图腾神话、社会生活神话及其他神话组成。如《更资天神》、《开天辟地神话》、《阿普多莫》、《洪水泛滥》等神话,生动地描述了先民开辟天地、创造万物、繁衍人类等一系列丰功伟绩,集中表现了彝族先民探索大自然奥秘和向大自然作斗争的艰辛历程,形象映照出彝族远古社会的史影。如《史拉俄特“买”父亲》是一篇很有趣味的作品,生动地描述了“生子不见父”和“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社会生活,完全是彝文典籍《支格阿鲁》的民间翻版。通过作品奇特的想象,我们可以发现彝族社会从母系氏族社会向父系氏族社会过渡这一段历史发展痕迹。在以后的传说、民间故事等创作中,继承了神话的艺术手法。
优美动人的传说,在彝族民间故事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彝族传说大致可分为人物传说、习俗传说、风物传说等类型。彝族人物传说是继神话出现的一种散文故事,大多富有浓厚的神话色彩和浪漫主义情调的英雄人物的传奇故事,如《阿鲁举热》、《大力士惹氐索夫》等。彝族习俗传说,从各个不同的侧面表现了彝族人民的生活习俗,说,以及《赛花节的传说》、《哭嫁的传说》、《彝族文字由来的传说》等。这些传说大多取自神话、叙事长诗的某件事、某种事物,从中可以了解彝族风俗的来源、发展和变异。风物传说大至天体日月山
川景物、风俗习惯,小至衣着穿戴、应用器物,乃至一个特殊的自然现象。这些传说的产生,一是出于古代彝族先民对许多事物不理解,用自己的主观想象解释客观事物;二是表面上看本意在解释某种风物的含义,实际上主旨又不在于解释些什么,而是触景生情,由事入理,抒发一种意念,或是附会敷衍一个故事,表现人间的社会生活,如《日月食的来历》、《阿衣打与五股水》、《百鸟出》、《媳妇坟》、《牛为什么没上牙》等。
生活故事是以彝族民间日常生活为主要内容,情节与表现手法符合生活逻辑的故事,又叫做“写实故事”或“世俗故事”。这类故事是继承原始神话之后,在产生动植物故事的同时产生的,它大多是现实生活的写照,如《山神不开口,老虎不得吃》、《毕摩的故事》、《普沙姑娘》、《古与阿赊》、《白鹦鹉行孝》、《阿巴刹治鬼》、《酿酒的故事》等,这些故事虽然大多已经生活化,现实性很强,但多少能够找到一些脱胎于原始神话、传说的痕迹。
由于彝族民间故事具有口头性、群众性、传承性和变异性的特征,特别是群体性和传承性,使它与彝文文献长诗有诸多的相似之处。民间故事与彝文文献长诗一样,都具有匿名的特点,属集体创作,彝文文献长诗在用文字写定、传抄之前也是口头流传。也就是说,从民间文学的演进过程来讲,口传神话、传说是彝文文献长诗和民间故事的源头或母体,彝文文献长诗和民间故事产生、繁荣以后,仍然不断地从活形态文学那里摄取养分和动力,以促进自身的成长和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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