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非遗保护运动对于民俗学的意义有利也有弊。可是,只要我们细加分析就会发现,所有积极的一面都是暂时的、不能作为学术遗产留给后人的现世利益,而所有消极的一面都是致命的、难以修复的学术创伤。
就学者个人来说,职称、职务固然重要,可是,这些个人的名利难道能作为学术遗产留给未来的民俗学者吗?当然不能。他们创作了数不清的“研究成果”,可是,政论性和时效性决定了这些“成果”随风飘逝的必然命运。
各大高校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几乎全是顺应时势大潮而成立的临时机构。对于政府职能部门来说,每一个阶段都有每一个阶段的中心工作,这一个阶段可能强调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下一个阶段自然会有下一个阶段的新形势和新任务,老百姓常常说,“政府工作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当政府职能部门的工作重心发生转移之后,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就会变得无利可图。作为一次“运动”,非遗保护热潮很快就会繁华散尽梦落幕,那时,民俗学又将何去何从?
民俗学历经百年,早已没有资格自谦为一门“年轻的学科”。百年来几经起伏却始终没有大的发展,究其原因,与民俗学过于频繁的“运动”不无关系。每一次运动,除了造就一批投机分子,极少给民俗学留下值得后人继承和学习的学术遗产。历史似乎在提醒我们,这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运动,对于好不容易走上了常规科学轨道的民俗学来说,很可能又是一次新的停滞与伤害。当然,历史难以预测,我们也不能排除民俗学在经历这场运动式“狂欢”的涅槃之后,将以更成熟的面孔重新回归到常规科学的轨道上。
(本文刊于《河南社会科学》2009年第3期)
注释:
[1] 叶涛:《民俗学会2008年年会有感(二)》,中国民俗学会网《雅俗簃——叶涛的博客》,http://www.chinafolklore.org/blog/?uid-4
[2] 乔晓光:《“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的发展宗旨及研究方向》,《美术研究》2002年03期。
[3] 中国艺术研究院科研究处:《抢救和保护中国口头和非物质遗产座谈会综述》,《文艺研究》2004年04期。
[4] 陈孟昕、张昕:《中国高等院校首届非物质文化遗产教育教学研讨会综述》,《湖北美术学院学报》2002年04期。
[5] 艺研:《“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抢救与保护国际研讨会综述》,《文艺研究》2003年02期。
[6] 巴莫曲布嫫:《非物质文化遗产:从概念到实践》,《民族艺术》2008年01期。
[7] 郝苏民:《UNESCO的新动议与我国口头/非物质遗产的抢救保护和申报——以西北人口较少又无文字的民族遗产为例》,《西北民族研究》2003年01期。
[8] 朝戈金:《口头·无形·非物质遗产漫议》,《读书》2003年10期。
[9] 安德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民俗学的两难选择》,《河南社会科学》2008年01期。
[10] 乌丙安《思路与出路: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热潮中的中国民俗学》(《河南社会科学》2007年02期):“2003年1月显然是一个非凡的月份,中国民族民间文化遗产保护工程正式在全国范围启动。月末组建了第一届保护工程国家级专家委员会,在被聘任的27位专家委员中,民俗学专业教授占1/3。从此,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文化工程很快就与中国的民俗学发生了热线连接,于是民俗学的研究和应用出现了始料未及的新热潮。”
[11] 安德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民俗学的两难选择》。
[12] 时吉光、喻学才:《我国近年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研究综述》,《长沙大学学报》2006年01期。
[13] [美]托马斯·库恩著,金吾伦、胡新和译:《科学革命的结构》,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9页。
[14] 陈泳超:《作为运动与作为学术的民间文学》,《民俗研究》2006年01期。
[15] 乌丙安:《思路与出路: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热潮中的中国民俗学》,《河南社会科学》2007年02期。
[16] 吴秀杰:《文化保护与文化批评——民俗学真的面临两难选择吗?》,《河南社会科学》2008年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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