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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石器时代是否确实存在着图腾崇拜仍然是一个疑问。朱狄先生也曾就此发现了问题,他说:“假如一只野牛的形象,它的身上同时画有箭,那么这就为交感巫术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但这类证据都很难在图腾崇拜的解释中存在。即使一只狮子的形象,就其形象本身也很难说明它曾经是图腾崇拜的对象。”“因为岩画本身除了自身的形象外,不存在任何其他的说明,因此要确定这类动物形象就是图腾是缺乏充分根据的。并不是凶猛的食肉动物的形象一定就是图腾,因为它仍然可以作为狩猎巫术的对象。梅因阿齐(Th·Mainage)曾提出所有史前宗教现象的解释都应该具有一种考古学的证明。这一意见虽然在理论上被广泛接受,但在实践上是非常困难的。就目前而论发现的有图腾主义的旧石器艺术在数量上是极少的。”
将图腾主义盲目泛化的始作者当属英国人弗雷泽。弗洛伊德和弗雷泽都把图腾制套到一线进化论的公式里。更有甚之,弗雷泽还将人类思想信仰史的发展过程硬塞进一个图腾时代,按照他的看法,原始宗教的基本进程是巫术——图腾——宗教——科学。(原始文化78页)。相对于弗雷泽对图腾主义的迷恋和狂热,德国的施密特神父则显得冷静和理智,他指出,根据现代许多民族学家研究的结果,图腾制度并不是人类社会发展史上的一个必经阶段,有许多原始民族,如欧洲与非洲的侏儒、东南澳洲土人、原始埃斯基摩人、北美洲的原始阿尔工金人、南美洲的岐西塔浦雅(Gez——Tapuya)部族等等,俱无图腾制度的存在。而图腾制度亦并非最先发展的阶段,更不能由此追寻社会组织、道德和宗教的起源。(229页,西方民族学史转引自)
弗雷泽的学说归纳起来主要有两方面,一是图腾制起源问题,即上文提到的原始妊娠理论;另一方面是外婚制的起源问题。他虽然广征博引,整理了全球性的人类学和民俗学的资料,并依此将图腾主义系统化、学说化,但由于这些材料在他这里都是第二手,所以他的论述常常是想象力凌驾于客观材料之上。这样得出的结论显然值得商榷。
弗雷泽关于外婚制的理论出自于麦克伦南。“内婚制”(Endogamy)和“外婚制”(Exogamy)两名词都是麦克伦南首先创用的。如前文所述,在他看来,外婚制乃是由于“掠夺婚姻”引起的,而“掠夺婚姻”则缘起于杀害女婴的风俗。杀婴风俗导致的另一个现象是一妻多夫制。然而,民族学资料中很难找到杀害女婴风俗的证据。中国学者徐益棠先生在对康藏地区的婚姻风俗进行考察研究之后发现,康藏地区流行一妻多夫,但都没有杀婴风俗,因此认为杀女婴导致妇女缺乏的观点乃是凭空的想象。
麦克伦南的学术观点由于缺乏资料支持而流于想象。然而,令人注意的是,弗雷泽虽然占有了比任何学者都为丰富的全球性的人类学资料,却仍然是以麦克伦南的观点为基础,并将它的图腾学说更加系统化和理论化。这就是说,麦克伦南是在凭空想象,弗雷泽则是躺在资料堆上作想象。尽管如此,弗雷泽仍然不失为一个伟大的学者,因为他对自身理论的薄弱之处心知肚明。在《金枝》第二版的序言中,他写道:“假设不可少,往往是联络游离事实的暂时桥梁,如果我的薄弱桥梁终有一天被人破断,我希望我此书仍可作为事实之库而被利用。”施密特神父曾撰文毫不客气地说弗雷泽的理论“不过是非生动的幻想剧(Lusus ingenii)而已。”(204-205,西方民族学史)所以,弗雷泽并没有从麦克伦南那里走出多远,只不过他的文学天才使他的文风极为绚烂,令人耳眩目迷,那栩栩如生、尾尾道来的描述使人叹为观止。就这样,弗雷泽和麦克伦南联袂把原始的“图腾主义”变成了“泛图腾主义”,把一个同原始神话有关的古代风俗制度渲染成了一个现代神话,并为泛图腾主义在全球范围内的泛滥奠定了较为坚实的理论基础。
(本文刊于《河池学院学报》2004年第03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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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国际在线 2003-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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