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会享有如此高寿,这是一生中最令我惊讶的一件事。” 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在90岁生日时说。列维-斯特劳斯,悲观、嗜古,幻想从事艺术或文学,到今天——他已经活了整整100岁。他的人生记录了一个世纪的历史,他是无可奈何的作为历史叙述者,反反复复满足人们的好奇心。有些问题人们反反复复问了他半个多世纪,他也把相同的回答重复了半个多世纪。他同时代的萨特、波伏瓦、梅洛-庞蒂、雷蒙·阿隆走了,他的追随者罗兰·巴特、福柯走了,德里达、鲍德里亚也在前几年上了讣文纪念版。列维-斯特劳斯一直觉得自己属于19世纪,而在我们眼中,这位20世纪“思想琥珀”更是属于另一个时代,一个思想大师的时代。
写作是一种折磨,笔耕不辍只是害怕无所事事。
1980年代,萨特成为了历史,拉康、福柯、阿隆和其他人相继作古,阿尔杜塞进了疯人院。法国知识界成了孤儿,经过一番清点,巨人只剩下一个:列维-斯特劳斯。
几十年来,无数记者问过列维-斯特劳斯,他与萨特、波伏瓦和存在主义者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不厌其烦的回答说,他们没有或几乎没有打过交道,他偶然见过萨特两三次。至于波伏瓦,波伏瓦曾在《现代》杂志上把列维-斯特劳斯捧上了天,但此后有些迷恋《第二性》的女读者对列维-斯特劳斯非常不满,因为他在《亲属关系的基本结构》中断言男人互相交换女人。列维-斯特劳斯俏皮地回应,“如果我说是女人相互交换男人,女权主义者就能满意的话,那么丝毫不会改变理论,只需用负号代替正号就行了,一切如故。”还有一次,美国著名女人类学家马格丽特·米德来到巴黎,列维-斯特劳斯做东让知识界的两位杰出女性见个面,他专门为她俩组织了招待会,“她们彼此一言不发,各占据房间一角,身旁围绕着崇拜者。”
对列维-斯特劳斯来说,写作是一种折磨,笔耕不辍只是出于害怕无所事事。1991年,83岁的列维-斯特劳斯还完成了《猞猁的历史》,“列维-斯特劳斯精神抖擞重返舞台”一些评论说,几周内这部学术作品居然成为畅销书。
晚年列维-斯特劳斯不愿多说,他认为,面对这个日益庞大和复杂的社会,思想大师的时代已经结束。“与其想象这是一个简单的世界自我欺骗,不如知道自己失落在一个复杂的世界里,这岂不是更好吗?”关于自己,他重申自己只是一个手工匠,他推动了自身流域的发展,而且“还有别人会继续下去,他们有自己的分析框架和更令人满意的诠释办法。这才是永不终结的。”
“克洛德·列维-施特劳斯发明了一种全职的人类学家的职业,其精神寄托如同创造性艺术家、冒险家或心理分析家的精神寄托。”桑塔格当年这样赞誉列维-施特劳斯。
“我本想当个作曲家、乐队指挥、小说家、画家……我只是个蹩脚的语言学家。”
1908年11月28日,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出生于比利时布鲁塞尔,父亲是旅居比利时的法国犹太画家。20世纪初出生的列维-斯特劳斯,在其幼年的记忆中一家人仍然过着19世纪的生活,他觉得自己是属于19世纪的,只有回到19世纪他才感到回家了。巴黎的公寓中四壁皆书,当小列维-斯特劳斯感到无聊时就抓起一本躲在角落中。“从童年起,我就对各种知识怀有强烈的求知欲,一种几乎是见异思迁的好奇心,这使得我的整个童年以至后来都对某些艺术形式和科学门类充满真正的热情。”“我的精力过于分散。” 70年后,列维-斯特劳斯在一次接受采访时说:“我本想当个作曲家、乐队指挥、小说家、画家……我只是个蹩脚的语言学家。其实,在很大程度上,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取决于挡住你向别处发展的障碍。”
1924年,列维-斯特劳斯16岁,“我进了哲学班,全然不知哲学是做什么的。”但几个月后危机消除,他接受这样一个明显的事实:无论老师教授的课程让他多么失望,使他感到多么沮丧甚至焦虑,哲学是最能满足他期待的一门学科,马克思、黑格尔、康德,这些神奇人物名字令他“眼前豁然呈现一个完整的世界。”
1926年春天,列维-斯特劳斯先往先贤祠广场注册了法学,在索邦大学注册了哲学,不过进入大学的他反倒被政治活动支配了。没有进入巴黎高师的列维-斯特劳斯加入了高师社会主义研究小组,每周四下午4点,这个小组就在圣-日耳曼大街184号开会。大学时代,列维-斯特劳斯拼命读书,从1926年秋到1929年,三年内他完成了两个学士学位。1928年10月,列维-斯特劳斯马上就要庆祝他20岁生日了,他已经发表了最初的几篇文章,道出了那个字眼——结构。“他的声望终有一天将围绕它建立起来。不过他还尚不清楚该迁往何处,却坚定不移的前行。” 德尼·贝多莱在《列维-斯特劳斯传》中这样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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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东方早报》2008年11月28日 C12-13版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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