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们把一个神话文本剖析开,发现每个要素都是有用的。我们既要关注那些母题类在神话文本中流动的要素,更要关注那些与文化土壤扎根的要素,通过扩展性解读,我们可以发现神话中的更多的信息。
【关键词】神话要素 扩展分析法
一
神话的研究主要是指对于神话的文本的研究。神话文本的文化内涵是丰富的,其内容绝非单一,我们该怎样去挖掘其文化内涵?这首先是在对神话文本所含要素的分析基础上去展开,神话的要素性质各异,故我们需要多元的视角。
但是,神话文本,尤其是中国早期神话文本,很多都是较为简短的,它的内容虽然丰富复杂,但对于每一要素而言,它的文化含量到底有多大?显然,它本身只是一个文化本体的入口,就像露在外部的茎叶,地下的果实是要顺在茎叶往下挖掘才能得其所有。于是,对于要素必须扩展开去。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神话文本的要素扩展分析方法。下面,我们试举一例以明之:
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其鸣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
──《山海经·北山经》
这就是人们最为熟悉的神话“精卫填海”的经典文本。
我们先看看以往的分析。朱东润先生主编的《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将其选为古代神话的第一篇,其“解题”这样写到:“这个故事可能产生在沿海的部落。由于那里大海经常吞没人的生命,女娲化鸟、口衔木石以填平大海的斗争,反映了远古人民征服自然的愿望。”[1] 这种解释,显然与马克思对于神话的解释有关,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指出:“任何神话都是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这一论断,曾经长期影响中国的神话研究,主要把神话看作人与自然的抗争。如该书选录四篇神话文本,分别是“精卫填海”,“夸父逐日”,“鲧禹治水”和“黄帝擒蚩尤”,前三篇都被视为人类与自然搏斗的崇高精神的体现。该书还有附录三篇:“女娲补天”,“后羿射日”,“共工怒触不周山”,同样都被解释为改造自然的英雄业绩。与此相同的诸多文学史也大体是这样的解释模式。
这样的解释,我们可以视为一种选取片段要素,诠释外来理论的作法。首先,他们只是取用了神话文本的部分要素,其余就作为残骸不予解释抛弃了,如对于精卫填海,他们实际上只是解释了后面“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的部分内容,前面部分在这个解释系统里没有意义,后面部分也只是女娃溺死于海,化为鸟,衔木石堙海,东与西的方位也是没有太大的意义的。显然,神话文本资源在这样的解释中被浪费。尽管我们的解释不可能也没有必要穷尽其意蕴,但是这样的单一解释在纯粹的文本阅读的导读中只是掘出这样一点点,实在很可惜。
袁珂先生也认为,精卫填海“表现了遭受自然灾害的原始人类征服自然的渴望”,在肯定征服自然的同时,袁珂先生认为“这个神话带着母权制氏族社会的痕迹” [2]。这个增益的解释源于恩格斯和摩尔根的传入中国的古代社会的学说,解释了“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这一要素的部分内容:少女,女娃。至于她是炎帝的少女还是黄帝的少女,都是没有关系的,其中一种重大的文化要素:炎帝,几乎处在被忽视的状态。
对于这个古神话,古人也十分重视。著名的就是陶渊明,他的读《山海经》的诗句:“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让这个神话故事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我国现代神话学的先驱茅盾先生在《中国神话研究ABC》一书中也引述了这则神话,将其视为鸟兽虫鱼草木的神话,同时认为精卫鸟的壮志很可佩服,在进一步列举了刑天神话后,茅盾先生说:“精卫与刑天,属于同型的神话,都是描写象征那百折不回的毅力和意志的。这是属于道德意识的鸟兽的神话。”[3] 茅盾先生的解释,主要来自陶潜的影响,主要崇尚一种精神,比与自然抗争更为抽象,不仅不必顾及时间空间,对于神的身份,弱小者身份的反抗形象可能是受到重视的,但他关心的是这个鸟,关心的是自然神话的一个类属的例证。至于炎帝少女的身份,也未予重视。
于是,我们发现,对于这样一则重要的神话,拘于有限的理论工具和思路,几乎没有办法写成一篇论文,甚至写成一段稍长的文字也很难办到。是不是神话本身的意蕴不深,文化含量不够,没有办法挖掘?应该说不是的,我们要反思的,是方法问题。前辈的开拓工作甚为不易,我们对于他们的成果抱着尊重的态度,也力图有所探索。
过去神话研究的问题之一在于:必须依旁已有的某种学说,对于神话进行有限的局部的表面阐述,缺少独立的发现能力,神话文本的要素没有被读透;此外,解释过程仅仅局限在文本本身,没有对神话的要素进行扩展性思考。这样,神话研究的意义变得很有限。这种作风一直影响着中国神话的研究,如果说我们有什么发现,不是从神话本身发现出来的,而是拿来另外一种已经形成的思路和学说,往神话文本上面套一下“发现”出来的,如果说有什么意义的话,那就是另外一种理论学说的注脚,另外一种方法的实验工具。我们常常听到,说现在的研究不能深入,就是因为某著作没有翻译过来,我们要等待翻译出版后,那就有办法了。这似乎不是中国神话研究的道路。
吸收神话学本身的成果毫无疑问是明智的,我们还要学习吸收其他各种理论学说及其知识,掌握更多的解释工具,我们要做的是:不要所有的工具都是他人的。
把神话研究拿来和中国汽车发展做点比较吧:一,底层:组装,品牌是人家的,技术是人家的,这好比神话学的翻译,这一步是必要的,但只是基础阶段;二,购买技术进行制造,如丰田技术的发动机,可以装在自己的汽车上,车是自己的,动力是人家的,这好比神话学运用某某学说对于中国神话,对象是中国的,理论思路是人家的;三,自主开发,技术和品牌都是自己的,可能比较艰难,但这是最高的境界,也是必须实现的,这好比中国神话研究中理论和方法的创新,是具有原创性的。中国神话学目前多处在第二阶段,我们要向第三境界进军。 当然,吉利和奇瑞们造的车还不如通用,大众,但精神应该鼓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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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蜥蜴残梦 2008-05-11 09:29:41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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