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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在县城的彭氏祖屋,也是一座三进三围的大围龙屋。据彭氏族人说,这座围龙屋的规模在梅州排前十名,他也说不上是谁排的,据我的考察,有财大气粗的自我吹嘘嫌疑,梅州还有众多围龙屋的规模远比这座宏大。彭氏宗祠去年添了两个男丁,其中一户人家在兴宁做生意,拥有三个乐团,为别人的红白喜事吹打做乐,另一户在深圳做生意,不清楚做什么发财,似乎很有钱,一辆大奔,挂着粤港两地车牌。中午的时候两家人一起在酒楼宴请亲朋好友,不知道什么原因,晚上的演出由兴宁老板独自出资。是夜钟柳红还是与英才艺术学校搭档演出,因为这两户人家相互竞争的缘故,这场演出最后没有如期举行。深圳老板惟恐有失面子,便用一辆小货车载了大量的烟花鞭炮,还没等演出开始,便大放焰火。烟花震耳欲聋的鸣响,在演出刚开始时就将音响全部震哑。人们在失望和遗憾中看着天空耀眼的焰火,我也在这场烟花大会上真正感受到了另一种浓烈的春节气氛。
正月十四,我来到梅县的松口镇。在传统时期,松口是梅县的大镇,有“松口大过县”的说法,松口刘三妹与罗隐秀才对歌的传说,在松口妇孺皆知,人们自豪地宣称“自古山歌松(从)口出”,今天的松口山歌手们认为自己的山歌才是真正的山歌。我赶到松口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等我在河唇边上的老街找到松口山歌协会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家吃饭了。好不容易等到下午两点半钟,来了位老太太,将门打开,我自我介绍了一番,没想到她非常热情,并以不屑的口气跟我说,“我们会长本来这时也应该到了,但他在打麻将,男人都好赌,我跟他打电话,叫他过来。”她自我介绍是山歌协会的财务监理,并印有名片,电话地址职务一应俱全。山歌协会有两间房,并楼上四层,楼下摆了一张桌子,两排都是凳椅,墙上贴满了用大红纸张书写的感谢信,都是别人的捐款,从几千到一两百元不等,其中以旅外侨人的捐款最为显眼。不一会儿,松口山歌协会会长麦天生来了,身材高大,仪表堂堂,他知道我的身份和来历之后,便说,梅县、梅州的山歌师、山歌大师们唱的山歌都是写出来的,我们的山歌才是唱出来的。说话间陆陆续续来了有五位歌手,两男三女,我于是用激将法叫他们驳一段歌来听听,他们果真一路驳来。他们还告诉我,山歌协会将在正月十八晚七点半在中山公园举行山歌演唱会,作为春节的最后一场活动。他们给我一张节目单,节目依次是“松口山歌特出名”、“歌颂乡贤作述伯”、“半荤斋山歌”、“山歌唱出好兆头”、“摸题山歌(四化梅州)”、“过河(男女对唱)”、“拆字山歌(松口山歌)”、“月光光”、“情歌对唱”、“山歌小品”、“果树情歌”、“高高阴那山(流行歌曲)”、“五句板”、“山歌”、“家乡有条风雨桥(男女对唱)”、“淡淡的三月天(流行歌曲)”、“乡情是酒爱是真”、“村长家里的大阉鸡(快板喜剧)”、“情歌男女对唱”等等。从节目单可以看出松口山歌协会的生存空间。春节期间有很多海外乡贤回乡探亲,他们称之为“番客佬”,“番客佬”喜爱客家山歌,尤其喜爱“半荤斋”山歌(稍带色情的山歌),他们愿意为山歌协会捐资。正月十八的这场演出便是由旅港乡贤、松口山歌协会名誉会长李述作捐资两千元、韩江水泥厂老板陈学文捐资一千元。所以第二节目歌颂李述作的乐善好施,第三个节目则是投其所好,第四个节目是祝赞山歌,第五个节目是结合政府的政策,歌颂梅州的改革开放。
客家山歌的原生态演唱方式其实是客家人在山野、田头、渡口等不同场合即兴演唱,很多时候是在“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情况下对歌,熟人之间很少对歌,可以说是在远离人群的大自然私密空间中的演唱活动,传统山歌的内容基本上是情歌,也就是“郎搭妹妹搭郎”。通过调查春节期间梅州地区的山歌演唱,引发了我的诸多思考:一种私密的个人行为,何以演变成为一种公共的文艺表演活动?其中的文化生产过程是如何发生的?有多少的力量参与其中?在这一过程中,客家山歌经历了怎样的脱胎换骨?这些都是有待以后深入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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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山大学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 2006-11-14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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