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关于柏拉图的研究著述连篇累牍,尤聚焦于柏氏的“理念论”与“理想国”。本文拟另辟蹊径,揭示出柏拉图对话中所隐含的神学思想。简言之,柏氏的神学思想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柏拉图对古希腊传统神话的批判与净化;二,柏拉图把其伦理学奠基在以灵魂不朽为主的信仰上;三,柏拉图建立了一套既有别于希腊传统又有别于基督教的宇宙创世说。通过分析,我们会发现柏拉图的对话是古希腊传统神话神学向中世纪神学嬗变的过渡形态,而柏氏的神学思想则是西方理性神学和道德神学的滥觞。
柏拉图的“理念论”和“理想国”早已为国人所熟知,但长期以来柏氏的神学思想却很少受到学者们的关注。看过“柏拉图对话”的人对此印象定会极深,即在他的几乎每一篇对话中,都穿插有大量的神话叙事(mythos)。这些神话有的出自柏拉图的前辈如荷马、赫西俄德,有的来自东方的宗教秘仪,有的则纯粹是柏拉图自己的杜撰。那么,柏拉图为什么要不厌其烦地称引甚或杜撰这些神话呢?笔者认为这些神话是柏拉图思想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若不能很好地理解这些神话在柏拉图思想中的建构作用,就很难真正理解他的其它一些思想。
一、 对古希腊传统神话的批判与改造
柏拉图继承苏格拉底寻求定义的方法与思路,要从众多的同类事物中寻找一般和共相,寻求事物的本质。在柏拉图早期的所谓“苏格拉底式”的对话篇中,都是在探询某一事物的定义:《卡尔米德篇》是节制、《拉凯斯篇》是勇敢、《吕西斯篇》是友谊、《欧绪弗洛篇》是虔敬。正是在这些早期的对话中,不仅萌发了在《斐多篇》和《国家篇》中集中论述的理念论,而且也触及到了柏拉图的神学观。在《欧绪弗洛篇》中,苏格拉底在雅典法庭的外面碰到正准备起诉自己父亲的欧绪弗洛,于是乎,一场关于“什么是虔敬”的讨论开始了。讨论的结果归结为这样一个问题:“虔敬的事物之虔敬是因为诸神赞许它,还是因为它是虔敬的所以诸神赞许它?”
这就是西方哲学史上所谓的“欧绪弗洛难题”(Euthyphro’s dilemma)[①]。欧绪弗洛是一位宗教解释家和神学家,他自认为控告因过失杀人的父亲是虔敬的行为,而苏格拉底则并不这样认为。在这里,柏拉图反对希腊传统神话的端倪已初露。欧氏的依据正是来自传统的神话传说:
“人类不是相信宙斯是诸神中最杰出、最公正的神吗?也就是这些人不也承认,宙斯把他自己的父亲(克洛诺斯)用铁链捆绑起来,因为他不公正地吞食了他的其他儿子,而克洛诺斯也曾由于同样的理由阉割了他的父亲(乌拉诺斯)。”(《欧绪弗洛篇》6A)
在欧氏看来,令神喜悦和赞许的行为就是虔敬的。苏格拉底对此作出如是反驳:欧绪弗洛起诉父亲的行为可能使宙斯喜悦,而使克洛诺斯和乌拉诺斯痛恨;亦即,同样的事物既是神喜悦的又是神痛恨的。在柏拉图看来,所有虔敬的行为之所以虔敬是因为它们共属于一个不变的虔敬的“型”;何为“虔敬”必须有一个绝对的判断标准,一个无论是人还是神都必须遵循的绝对标准。我们不应忘记苏格拉底正是在应付一场针对他的官司的途中碰上了欧绪弗洛,苏格拉底被指控“创立新神,不信老神”(3B)。是的,正是从这里开始,柏拉图的批判锋芒指向了以荷马史诗为代表的希腊传统神话,他正准备对传统旧神加以理性的改造,亦即“创立新神”。
在《国家篇》中,柏拉图进一步着手对以荷马史诗为代表的传统神话加以伦理道德的净化,用理性来规范宗教信仰。在人类的童年时期,通过神话的方式来解释各种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在每个文明中都存在过。希腊神话尤为发达,归于荷马名下的两部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便是希腊人神话的经典表述。荷马史诗对希腊人的影响,犹如《圣经》之于基督徒,《古兰经》之于穆斯林,“六经”之于中国人。自荷马史诗诞生起,它在希腊人中就获得了独一无二的权威,成为希腊人教育的主要来源,正如爱利亚的克塞诺芬尼所说“从最初的时候起,所有的人都向荷马学习。”(《讽刺诗》D10)[②]但是,没有哪个民族的神会像希腊传统神话中所描绘的那样具有太多的人性的缺点。正是看到了荷马史诗对希腊人的教育潜在的一些危害,一些哲人开始对荷马史诗进行了批判。在柏拉图之前,也是克塞诺芬尼这样写道:
“荷马和赫西俄德把人间认为无耻丑行的一切都加在神灵身上:偷盗、奸淫、尔虞我诈。”(同上,D11)[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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