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讲理的事
上法院的就是这两件事。都是村里面的事,你说事小也的确很小,说大也大,如果这些事情解决不了,不好,就会有好多后遗症,积少成多,会酿出大祸。有些村里的杀人案、自杀案等事情就是从这里发展而来的。如果村干部不去管,那他们的作用等于零。我虽然没有做村干部了,但一有事,如果来得及去,还是出面的。村里事嘛。尽管这样,有些群众还是过来反映。比如前面那件事(母子闹矛盾)有个老奶奶过来喊我,那天我不在家,他对我儿子说,如果不是你爹,谁解决不了此事,如果不给解决,我宁愿把房子也烧了。后面我就过去对她说,我不当村干部了,不是所有事都由我出面。只是个别事情上,该说的说一下而已。她说,我受这个苦也不只是一天了,那就把这事当作个别事情解决一下。后来的事就是前面说的了,房子也没烧,人也没死,这事就这样和和气气地解决了。
还有一事,大致是现在这个季节,是收包谷的时候,当时我也在家。三更半夜了,村里有人通知我,天乐村那边的人直接过来村里惹事,说有个女的死掉了,要告我们。我说,那个女方家就住在旁边的那个村里,还是我们一家族的。他们冲到我家说,那女的死掉了。当时,我的大脑也嗡地大了好多,怎么说呢?需要决策。想了一会儿就说,“抓起来,拴到粮架上!”正处在初冬季节,故意刺激的。后来说他们村里有个女的死掉了,你们怎么办。旁边一个合着亲戚的一个妇女也这样说。“是我的社员嘛,死了怎么不喊我?是你们杀死的?”不知从哪能里冒出这番话。那个父亲感觉自己谎话要露馅了,不吱声了。“是怎么死的?说,尸体在哪儿?拉回来!要喊人也先去喊干部!”我这样说话也是有缘由的,因为当时我已不当村干部了,如果他们说,你是什么人。我就无话可答了。事情原委是家里两口子争吵,他们认为女方家理亏,就过来寻衅。这也没什么嘛,有理就说理,怎么能说谎呢!现在说要建设和谐社会,如果一个乱起来了,干部解决不了,任由发展,就出大事了。如果这件事有起端时,能在干部这儿解决掉了,就消除了事态扩大的根源。我即使没有当干部了,但如果我的话合情合理,他也会想想,事情也就大事化小了。
还有一事是我自己的,不当村干部后,一所中学的校长请我当校保安,后面有几个社会青年过来滋事,把我打伤后住到医院里,校长带着一百块过来看望。出院后,我对校长说:校长,谢谢你过来看望我。岂料校长竟然说:我不是来看望你的,我是以你儿子朋友的身份来的。我说,我是在学校执班时受伤的,应属于公伤,为什么学校没有一个人是代表学校来看望我的?一听这话,校长感觉来头不对,又想不出反驳的理由,眼皮都合上了。本来他只消说代表学校来看望我就行了,偏偏不认道。这样一来,我觉得在这所学校里呆下去没意思了,就想走了。你想想,堂堂一个中学校长,竟然说出这种没水平的话,伤不伤人。为了维持学校治安,我一个老人负了伤而住院,他却一点人性都没有,甚至连打人者也不如,打我那个是村里社会青年,事后当地派出所罚了三百款钱,他还过来道歉,说他错了,只是希望阿罗告到上边去。我觉得就这样算了,都是村里人,计较得完吗?这样无情无义的地方,没心肠呆下去了。我就写了辞职书,说不想干了。在村里当村干部时,除了每个月的津贴外,每年都给一点补助的。在这里干了三年,该给点补助吧?总务长说学校没钱。我说,既然没钱,那说继续延续合同。我还干得动的。他在哪儿也说不出个道理来,只是说学校没钱。我说,那不是我辞职了,只能说是你们辞退我。
当初你们是请我过去的,当时校长开车来到我家,说,阿罗身体还这么好,请您过去帮我们看看学校大门。除了关门开门外,有空闲就帮忙浇浇花水。当场我就说,关门开门可以,但不能浇花水,我不懂养花之道,浇不合,花死了怎么办。他也同意了。现在又要赶我走,他是站不住理的。最后只能按我要求结帐。一年给三百工资,加上各种补贴,包括住院治疗费用,总共合着四千多。结完帐下来时,在球场上见到校长。他问,办完了。我说,办完了,和校,其实本来也花不了这么多钱的。我是故意说的。
笔者:主要是您办事公道,一碗水端平,没有私心。
笔者:复员回来后先到畜牧局,还是在队里?
先在队里,从部队加到村里,当过指导员、队长、站长、村长、社长,党小组长就当了二十多年。回屋拿党费证,从党费证上看,已经当了二十二年的党小组长。以前还整过我呢,刚才也讲着了,因我二叔被打成历史反革命,我也受牵连。
笔者:当了队长后,到畜牧局是什么时候了?是不是在畜牧局里退休?
没有。现在一样也没靠着。我是保家提留[18]时回来的。包家提留至今已经有二十二年了。因原来的集体分成单家独干,队里说我不回来就搞不成,强烈要求情况下就回到村里。时间在85年。复员回来,先当了个指导员,后来当了三个月的队长,就说是当权派,后选派到拉市参加整党工作队,搞了两年多,回来后组织分配到畜牧局种马站。从畜牧局回来,说是属于民办,一样补助也没有。后面听说与我一样有些同伴落实着政策,待遇上有些补助,我是一样都没有。当兵以前是公交局的工人,木敬仁带着去的,他是县长。57年去的,是招工去的。58年搞大炼钢铁铜。全家人都上阵了,一家三代都参加了,我奶都去了,派到玉龙铜矿厂那里(树顶),就是炼铜铁的那阵子了,我是招工去的,给点补助,正式工那些还给被子、衣服等,后面部队来招兵就参军去了。59年年底11月份。这么多年,就种马站期间享着一下福,就是前面讲的去了趟黑龙江、北京、上海。
好多人世间的事,是说不完的,但没有一件是不能不讲理的,只是有个过程。以前有人被我批评后,曾经发下话,说永远不与我说话,但后来还不是说话了。正如村里人说的,毛主席统治中国只是四十年,我在村里就统治了四十八年。
注:因文本涉及许多仍在世的当事人,并遵循报告人意见,文本中的地点、人物均作了化名处理。其它未做改动,最大限度保留了访谈时原稿内容。因报告人系纳西族,文字记录时必须转化为汉字,这样就不可避免地造成了语境及语感的脱落,好在纳西语中也杂糅了很多汉语,从而在翻译中也保留了当时访谈的一些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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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英古阿格的空间 - 民俗学博客 2009-08-08 21:46:01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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