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文本通过一个基层纳西族老干部的人生经历来反映中国少数民族农村历史的变迁,其中揭示了纳西族农村地区解放以来的风云变幻,以及在国家的强势政策下,面对大传统对小传统的压抑,现代文化对地方文化的冲击下,它所做出的它所做出的反应、决择。
关键词:纳西族;村长;口述;变迁
前言
从严格意义上说,这算不上学术论文,毕竟它讲述的是一个纳西人的故事,是一个少数民族基层干部的故事,更准确地说是一部自传体故事,它讲述了一个当了三十多年村官的人生经历,他到部队当过兵,受过伤,在畜牧场养过马,到水库修过水利,但他当最长的是村官,正因为他当了这个官,他与这个村结下了深厚的情份,他对这个村庄了如指掌,所以他能够如数家珍;他对这个村庄倾注最多,所以他受村人爱戴与争议一样多。“他”讲述了解放以来种种的运动,种种的政治风云变幻对这个村庄的影响;在这种大传统与小传统的消长中他是如何苦心经营来保一方的修养生息。当下关注农村的社区民族志中,农村社会变迁是一个永恒的主题,且以俯瞰式的宏大叙事手法与深描式的微观调查相结合为主要描述方法,这种传统的民族志方法也存在不同弊病,突出的是似乎事无巨细的现象“深描”中忽略了对人性的“深描”,而这个人性与社会生活、文化、记忆息息相关,水乳交融,是共同完整构成社会生命共同体的。这是一部以文学的“小说”语体民族志,这样的选择似乎更能适合阅读,更有利于作者的客观真实的表达。
一、村史,家世
听祖上讲,我们家族是从中甸白地[2]搬过来的,先有十家,现在的这个规模就是从这十八家发展而来的,但“十家宅基地”这个地名是保留下来了。
“恒基”(村庙)是村里出有功名的文人出才建的,我家祖坟上写起家族以前出个文人,书读了不少,没有做过官,一直在外面,后面回到村里后,开设书塾,招了些村里儿童教书,也为村里尽些书写义务。当时他回来时,县里教育局把属于村里教育摊派款的田地归我们村里自己种,田租费作为教育基费拿给教书先生。当时县里教育局长是束河的和万松。那块地还是好大一块的,从现在的篮球场一直到上面的教育局那里,我们家族的这一支作为这块田地的佃户,因交不起田租,我家爷爷抓起去,系上脚镣关在监狱里,后面就疯掉了。因为他作为一家之主,一方面要交租,还要为一家人的重生计安排,这么大的压力把他压垮了。我爷爷疯了后放出来了,又把我父亲关进去了。
解放后和万松作为反革命就杀掉了,杀之前,政府通知被他压迫过的贫下中农要去刑场上斗争他。我家爷爷和父亲流着眼泪控诉了他的罪行,和万松说,你俩说的一句也不假,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认罪,服罪。就请你们不要再说了,就算我感谢你们了。听说杀他时是用大刀砍的,砍成了碎肉。平心而论,他也有有冤的,收田租作教育费也不是为他个人的,没有经费怎么维持教育工作,比如现在那么多老师,工资不发怎么行,其他地方还不是有拖欠教师工资的情况。他的所作所为也不可能使所有人都满意,我做了那么多年村干部,也不可能让所有村民都心服口若服嘛!但处在那个时代就说不清了。听我爷爷说关在监狱里还是优待的,该吃饭时还是给的,他们也不是没有任何理由就抓人,但当时家里在确太困难了,交不起田租才造成了这样的悲剧。我爷爷放出来后又好了,不疯了。
村里每年初一十五三圣宫里念经时,我爷爷就请过去了,说编灯笼、剪寿字只能我爷爷做,这是老规矩了。我曾祖父对我父亲说:你家爹又去做道士奴仆去了。初一至十五村庙念经,附近好多百姓也过来上香祈求,宫中有个马王殿,是为老百姓的五谷丰登、六畜兴旺而服务的。除了春节期间外,平时哪家生小马驹了,就得从家盛在小碗面粉到马王殿里表示谢意,把面粉倒在马王塑像的马背上,用手抚马背,一边说祝词。搞完后把碗也放在那里就回来了。人走了后,庙祝就把地下的面粉扫起来,放到他的面柜里。上面后山上记得还有个道士坟,因年久失修,有些破落了,现在可能有点难找。我们村里有两个人,一个叫奘羽,另一个叫奘悠,是三圣宫里的道士起的名,都不在了。
到我这一辈已经有十二代了,原来有个“波谱”(纳西话,指家谱),放在家里祖先牌位上。后面发生了文革,都烧掉了。现在和则亮自己在整理一些家谱,但有些已经失传了,可能只能到墓碑上寻找了。我记得我们家族的坟地的上下次序是很讲究的,上辈与下辈都有严格的规定,后面家族大了,发展不平衡,有的发家了,有的还是穷得叮当响,这样坟地次序也慢慢有点乱了。我家以前不是很富裕,从我家曾祖父的坟可以看出来,那时建不起墓碑,只是一堆土丘,名字也没有写。我家曾祖父说,那些富人家祭是过来祭了,只是做个样子就回去了,我们是真心实意地祭祀,祭完了也在坟地上吃,意思是与祖先一起吃顿饭。他说既然这样,我死后就不与那些富人家埋在一起了,所以他的坟墓另外迁到一碗水那边,那边风水好,上山下山都可以喝着水,所以才名一碗水,那水也刚好够喝一碗,喝完后又出水。原来的老坟在火车站上面的半山腰。
我祖父有三个儿子,我父亲是大儿子,我父亲有四个儿子,我分家时自己起了这院,后来子女大了,给大儿子建了一院,孙子也建了一院。一辈子就只忙得赢[4]建房子了。给子女作奴仆。三个儿子,乡政府里作保安的是老二,在行政村工作的是老大,儿子三个,女儿二个,都成家了。孙子孙女共11人,也算是儿孙满堂了!大嫂因患癌症,治了好几年,昆明就去了三次,最后因治无效而不在了,去世已经有三年了。后来老大又找了个战友的妹妹。有两个孙女,现都在上高中。大的那个今年高考,成绩不太理想,考是考着了,通知书上说是什么电子修理,不是很满意就没去读,现在又在补习。小女儿在高二。她们的继母带了个儿子,今年参加验兵,不知有没有录着了。要说当兵,我家二叔、三叔都是当过兵的,是亲亲的我家父的兄弟,然后是我,老三,我的大儿子都是兵。我二叔是国民党时候当的兵,当时是两丁抽一,老大抽着,我祖父让老二代老大去,问他:“敢不敢代,如果不敢,那么你哥去了,我们八个人这一家就无法办庄稼了。”二叔就去了,参加的是滇军60军,派到东北战场,就是林副统帅东北打战的地方了,后来就被解放军收编,与大部队回到西南,参加了解放云南的战斗,我家二叔前面一阵子才去世的。我家父亲名字叫和敬,二叔名字叫和善,我父亲的一个同事叫张云的,当时也在部队里面,在点名时,叫了和敬,我家二叔就叫了声“到”,有的认得我父亲名字的人说“老鹰村的和敬不是这个人嘛!”讲了三个晚上后,张云就把我叫了过去,问我到底是不是和敬?二叔就说明了情况。当时张云在部队里当特务长,就是现在的事务长,后来他留在部队里了。我家二叔就复员回来。五十年代初回来时,作为政府补助,给了我家二叔米二百斤,麦子一千二百斤,当时我还记得的,从粮食局拿出来后,到四方街头南边卖了。这点粮食是给二叔复员的补助,当时他回来时是以总务排长的身份复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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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英古阿格的空间 - 民俗学博客 2009-08-08 21:46:01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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