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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汉画像石中女娲的意义
汉画像石中,女娲人面蛇身的造型有着非常浓郁的原始气息。原始社会,女性的社会地位主要来自于生育能力,蛇是卵生动物,生育力特别强,女娲的蛇身就有了这方面的联想和寄托。在原始神话中,蛇的生育本领不仅与女娲的造型相联系,而且也被移植于造物的神话里,许多造物的大神与蛇都有关系。在造物的神话人物中,烛龙就有着蛇的形态。《山海经·大荒北经》记:“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山海经·海外北经》记:“钟山之神,名曰烛神,视为昼,暝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之下。”袁珂先生认为,《山海经》里的这两个神实为一神。这个神人面蛇身,且“身长千里”,是个典型的蛇造型。开天辟地的盘古,也是蛇的造型。《广博物志》卷9引《五运历年记》曰:“盘古之君,龙首蛇身,嘘为风雨,吹为雷电,开目为昼,闭目为夜。”盘古是比较晚出的造物神,虽然有了龙的头,但蛇身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女娲作为生育神,还保留着蛇的身型,这一造型突出了她生育神的特征,却给她带来了神系地位的降低。在已有高度文明的汉代,仍然保留着动物的身型,这对她的宗教地位是不利的。比如蛇身型的烛龙,就有这样的不济命运。袁珂先生认为:“论起烛龙的形貌和本领,实在是很有做造物主的资格了。但因为他还明显地残留着动物的形体,未能像其他有名的天神那样地人化,所以虽然相貌奇伟,本领极大,到底没有人肯把他当作造物主看待,只好退居为一山的山神,也可算得是遭际不幸了。”(袁珂《中国古代神话》)
女娲的情况。与烛龙不一定完全一样,但在汉画像石里没有改变蛇的造型,这也说明汉人的一个态度,就是并没有把她作为最高神看待的想法。另一个大神西王母,在先秦的古籍记载中,她对人类的贡献肯定没有女娲大,但是到了秦汉时期,她的长生之道被世人所崇拜,从秦始皇、汉武帝这样的帝国君主,到社会基层的官员、财主,都对她礼拜不已,她的形象也因此有了巨大改变。《山海经·西山经》这样描写:“又西三百五十里日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完全是一个原始图腾的形象:虽然形状像人,却长着豹子尾巴,老虎般的牙齿,蓬蓬的头发,戴着首饰。在汉画像石里,西王母则完全没有了这样的形象,而是一个相貌端庄、高高在上而神态安详的大神。所以,女娲蛇身的造型,本身就已透露出她“遭际不幸”的信息。
汉代,女娲的地位比之于秦以前是降低了,但这样的变化是符合社会发展的。人类早期受低下生产力的制约,人们思想中的许多概念是通过联想得到的,由蛇的卵生而联想到生育神,赋予她在生育上的种种想象,所以女娲有了人面蛇身的造型。到了汉代,生育的压力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已经大大缓解,对生育神的崇拜热情也随之降低,所以女娲的蛇身造型也就折射出她地位降低的原因。
影响女娲地位提高的因素还有一个,这就是她与伏羲的结合。在秦汉以前的古籍中,女娲与伏羲没有什么联系,女娲造人、炼五彩石补天、化生人类、制笙簧的等等贡献,都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并没有伏羲的参与。再看伏羲,《太平御览》引《诗含神雾》记他的身世是:“大迹出雷泽,华胥履之,生宓牺。”《淮南子·时则训》记他的地位是:“东方之极,自碣石山,过朝鲜,贯大人之国,东至日出之次,樽木之地.青土树木之野,太暤、句芒之所司者万二千里。”高诱注:“太暤,伏羲氏,东方木德之帝也;句芒,木神。”伏羲作为东方之帝,是“五帝”之一,在这个排序中并没有与女娲有什么联系。不过,“三皇”的排序中,许多说法中有一种是伏羲、神农和女娲,这个排序联系了伏羲女娲,但他们是并列的关系。伏羲早期也有许多贡献,与当时的女娲一样也是他一人所为。《周易·系辞传下》记:“包牺氏……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王充《潜夫论·五德志》记:“(伏羲)结绳为纲以渔。”在伏羲和女娲他们各自单独工作时,他们的贡献都是巨大的.而且如其他大神一样,是很全面的。但是,当伏羲和女娲结合在一起后,他们的主要工作就只与生育有关了,即使有一些其他的贡献,也是由生育信仰而引申得到的。相对于女娲的其他生育传说,伏羲女娲结合孕育人类是最为流行的传说,她是以与伏羲共同、并且是列于第二位而获得这个知名度的,其地位自然不能与以往造人的女娲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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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网 2007年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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