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文所讲的“蛤蟆金”,在古代文献中也早有记载,是流传颇广的偏方。嘉靖《广平府志》即记:“取虾蟆噙墨涂毒疮”。又同治《宜昌府志》记:东湖“捕蟾蜍以墨入腹中,俟干取出,涂肿毒有验”。冯应京《月令广义》除记此偏方外,另记载了更高级的“蛤蟆金”,经过特殊处理后,它竟具有更神奇的力量:
午日取癞虾模,将一塊墨噙其口中,埋于天牢上。七七日取墨收藏。动用有灵。凡涂小儿口疮,及写苻治瘧止毒之类,皆验。又复将此墨涂葫芦形于壁,则蚊皆聚于内,不蛰人,至早拂去,夜复聚来。
这般下功夫做出的“蛤蟆金”,按照冯应京的记载,具有非同寻常的神力。古代夏天苦于蚊虫者一定不少,所以这种只要拿来在墙上涂画葫芦,就足以让蚊虫们聚此不疲,不再侵扰人的墨块,一定令很多人羡慕并想拥有。羡慕归羡慕,可这墨块制造的过程可真很不易。端午捉到蟾蜍就不易,难度更大的是要埋到天牢。自古“狱不通风”,天牢顶上哪是能随便去埋蟾蜍的地方呢。
史料记载说,蟾蜍呼出的气有毒。这话应当也是有来历。今天在电视的慢镜头中,借助高精度的摄像机我们能清楚地看到,蟾蜍有很长的舌头,捕虫时长舌瞬间吐出又马上收回,飞虫已经被卷入口中。但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在肉眼观察的时代,其实很难看清楚。能看清楚的只是蟾蜍张口,虫入口中。古人大概就是由此想象,以为蟾蜍是呼出毒气薰吞百虫的吧。
在传统中医理论里,蟾蜍为疮科圣药。
蟾蜍有毒,而中医讲究“以毒攻毒”,蟾蜍自然成为中药之一种。蟾蜍身上多癞疣却活的浑然无事,所以,做为中药材,蟾蜍毒被认为对于皮肤病最为有效。有人认为蟾蜍治癣。唐王焘撰《外台秘要方》所载“疗癣神验方”云:“取干蟾蜍,烧灰末以猪脂和,涂之良。”又有人认为蟾蜍可治水痘。《吴趋风土录》:“端午日,药市收癞虾模,刺取其沫,谓之‘蟾酥’。为修合丹丸之用。率以万计。人家小儿女之未痘者,以水蓄洋虾蟆五个到七个,俟其吐沫,过午取水,煎汤浴之。令痘疮稀”。更有人认为蟾蜍治疗各种皮肤病。宋唐慎微撰《证类本草》亦云:“虾蟆味辛寒,有毒,主邪气破症坚血痈肿阴疮。服之不患热病。疗阴蚀疽疠恶疮猘犬伤疮……生江湖池泽,五月五日取阴干,东行者良”。按他的说法,蟾蜍对一般的皮肤病,都是有效的良药。甚至人为狂犬所啮时也可使用,作用大概相当于今天的狂犬病疫苗。这类药方在古医术中所在多有。中医使用蟾蜍,最多的是使用“蟾酥”,即蟾蜍所分泌的特殊毒液。大概这蟾酥毒性很大,所以才有《帝京景物略》所写的那种用针枣叶刺蟾蜍眉间,避免让毒液喷到人眼睛的方法。吴地一地“为修合丹丸之用”而取蟾酥,使用的蟾蜍就“率以万计”,说来身体能分泌蟾酥,实为蟾蜍招来了祸患,而说端午是蟾蜍的劫数,此言的确不虚。
参诸《淮南子》,汉代人捕捉蟾蜍,为的还不是蟾酥,而是为“辟兵”,何以蟾蜍辟兵,这是科学的思想方式无法解释的。《证类本草》标明去江湖池泽捉取蟾蜍的时间是“五月五日”,捉回来后要“阴干”,这会让人联想起文章开头藤原赖长那段故事。至于蟾蜍为什么有神奇的力量?为什么“东行者良”?要理解这些观念,就要再进入古人的信仰世界,按照古人阴阳五行的思路,看蟾蜍是怎样一种神秘的存在。
在中国文化中,蟾蜍曾经被神圣化。说来这自有缘故。
首先,蟾蜍属于蛙类,一产多子,当然很容易成为人们生殖信仰的崇敬对象。中国上古考古发掘出来的器皿,很多带有蛙文,足以为此证明。更重要的是,蟾蜍具有冬眠的习性。对于我们人类,生命只有一次,可这满身癞斑的蟾蜍,却可以生而后死,死而后生。这实在令古代的先民倾慕不已,由倾羡而生出了崇拜之心。后来又有人把这份生生死死的“神力”和天边的月亮由盈转缺又由亏而盈联系到一起。于是汉代画像石上,我们常会看到并画的日月,那太阳中站着一只三足鸟,月亮里经常伏着一只蟾蜍。月亮中的蟾蜍,和人世间的治乱关系密切。保存在日本的元弘抄本《五行大义》卷四纸背记《河图》云:“蟾蜍去月,天下大乱”。《天文要録》“月占第五”引《易纬》云:“月中蟾蜍去月,经三辰,天下道俱有逆事,臣勉君战,不出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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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光明网 2009-05-27 08:40:35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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