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缘起
这一板块叙述天神发洪水的缘由,涉及到人与自然的关系、人际关系,显示了当时人们的价值观念。具体的缘由各民族有不同的叙述。
在藏缅语族一些民族的神话里,天神发洪水的缘由与人们“犁生地”有关,也与一些人心不好相联系。纳西族《创世纪》叙述:“金古不会耕田,耕到天神住的地方去。夸古不会犁地,犁到天神住的地方去。”于是,天上东神和色神派野猪把金古夸古“早上犁的地”晚上翻平,“晚上犁的地”早上翻平,金古、夸古打东神、色神,只有老大从忍利恩上前阻拦并慰问伤者:“痛了,我帮你拔火罐”,“伤了,我替你针砭。”天神子劳阿普“怒火起”,要用洪水淹没大地。
彝族《梅葛》叙述,直眼睛人学博若五个儿子“山上犁生地,箐底开水田”,格兹天神派武姆勒娃变只大老熊,把五弟兄犁的地又翻回来。结果老熊被套住,四个哥哥都喊打,只有最小的弟弟背着妹妹来叫“不能打”,并替大老熊解开了绳索。格兹天神“看不过”,要换人种而发洪水。
《查姆》叙述,直眼睛这一代人,“经常吵嘴打架,各吃各的饭,各烧各的汤”。天神商量“要重换一代人”,并派一位神到人间查访好心人来传宗接代。这位神骑着龙马来到人间,假装龙马跌了一跤,腰折了腿断了,请人给一些人血医治。大户回答:“莫说人血不给你,人尿也休想给你。”只有庄稼人阿朴独姆兄妹,用金针刺出手上的血给这位神。于是天神“要用洪水洗大地”,“洗干净大地,再传后代。”
在壮侗语族、苗瑶语族的一些民族的神话里,洪水缘起于有人要吃雷公肉。例如:
布依族《布依族古歌·捉雷公》叙述,卜丁有五个儿子,他们的母亲病了,躺在床上不能吃饭。算命的说:“吃雷公心医病就好。”放水碗(卜吉凶)的说:“吃雷公肉医病会好。”于是兄弟们施展本领,安下套圈,套住了雷公,并将雷公挖心取胆。孩子天瑞天婉水泼雷公,雷公复活报仇发水。(李光福,1982:70-82)
仫佬族《伏羲兄妹的传说》叙述,伏羲的两个哥哥一起谈论天下的美味,想吃一顿雷公肉,他们从河里捞回几担水藻,铺在房顶上,并趁雷公从天而降在水藻上摔倒时抓住他,把他关进谷仓。雷公讨水喝,伏羲兄妹见雷公实在可怜,就把一个水瓜渣丢进谷仓。雷公吃下顿增气力,挣破谷仓腾云驾雾走后发洪水。(包启宽、潘代球,1982:321-323)
畲族《桐油火和天洪》叙述,蓝禾姑到山林里采菇,抓住了雷神打盹而变的大花鸡,雷神把蓝禾姑殛死。蓝禾姑丈夫盘石郎再抓住雷神锁上,准备杀它下酒。孩子盘哥、云囡洒水,雷神挣开石锁飞走后发洪水。(蓝石女、钟伟琪、项次欣,1982:261-267)
在壮侗语族、苗瑶语族中的另外一些民族的神话里,洪水缘起与天旱时人雷斗争有关。壮族《布伯》、苗族《洪水滔天歌》等都有此类叙述。这些神话除开头部分捉雷公是为了迫雷公下雨外,后面情节大致与前述布依族、仫佬族、畲族几则神话相似。
在上面三类神话里,前两类洪水泛滥的直接缘由都是一些人心不好,天神要惩罚这些人,要换人种。如彝族《查姆》里所述的神请人给人血为龙马治伤时大户所回答的那些话,就表现出一些非人性、绝人情的东西。这是天神发洪水的显层原因。
然而,这两类神话所表现的一些人的心不好,还有更进一步的内容:他们犁生地,“犁到天神住的地方去”,以及套野猪、打老熊、抓花鸡,甚至要吃雷公肉,冒犯了天、地、山之灵,故天神要发洪水惩罚。这似乎隐含了更深一层的意蕴:人类在发展的过程中,乱开山地,滥捕动物,破坏了生态平衡,招致大自然的报复。冥冥天意,正在于此。
后一类神话,反映了人类支配自然的欲望和理想,以及为之而进行的斗争、协调,将另文分析。
另外,瑶族洪水神话《盘王歌·葫芦晓》开头只说“发果关雷在大仓”,没说具体原因、目的。其他情节大致与上述民族的神话相似。(郑德宏、李本高整理,1988:122-161)
躲避洪水
最普遍的情节就是:两兄妹或独个人显示出某种好心肠,得到某位神赐予的葫芦籽或其他物品,葫芦籽或其他物品种下后发芽长藤结出葫芦。洪水来时千万人被淹死,只有两兄妹或独个人遵神意躲进葫芦,得以避过灾难。具体细节大同小异。
藏缅语族的彝族《梅葛》、《查姆》,壮侗语族的布依族《捉雷公》,仫佬族《伏羲兄妹的传说》,壮族《布伯》,苗瑶语族的畲族《桐油火和天洪》,苗族《洪水滔天歌》,瑶族《盘王歌·葫芦晓》等,都是这种情节,但具体叙述有差异。其中,彝族《梅葛》、《查姆》里是天神直接送葫芦籽;仫佬、壮、瑶等民族的神话里大多是雷神送牙齿,并有所嘱咐。如仫佬族《伏羲兄妹的传说》叙述,雷公挣破谷仓钻出来以后,从嘴里拔下一颗当门牙,交给伏羲兄妹,说:“这是一颗葫芦瓜籽,你们把它拿去种在园里,见到人家挑粪下田,你就挑粪壅它,等到结的瓜长大以后,你们就把里面挖空,把每天吃剩的锅巴饭装到葫芦里去,到时候自有用处。”伏羲兄妹依言行事,在洪水来时躲进葫芦,幸免于难。
葫芦在南方民族洪水神话里被用做避水工具,除了前述的神圣意义以外,与其一些用途有关。据《鹖冠子·学问篇》陆佃注,南方人以葫芦为腰舟。《庄子·逍遥游》叙述,庄子替惠子出主意,曰:“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也说明当时葫芦可能真有浮水之用。而唐代樊绰《蛮书》卷二则言:南方有大葫芦,三尺围,丈余长。此类葫芦,无怪乎被先民想象成神话中载人浮水的神圣之舟。
藏缅语族一些民族洪水神话里还有其他的避水工具,例如:
皮囊。纳西族《创世纪》叙述,天神获救后对从忍利恩说:“你去杀条骟牦牛,剥下牛皮来绷晒,细针粗线缝,缝成逃难的皮囊。”从忍利恩按照嘱咐做成皮囊躲过洪水。
木鼓。基诺族《阿嫫小贝》叙述,创世母亲阿嫫为了建立大地秩序,决定淹没第一次创造的人类。同时为了保存人种,她用苦子果树的树干做木料,费了三天三夜做了牛皮绷的大木鼓,把玛黑、玛妞兄妹绷在鼓内,让他俩依靠木鼓避水留存下来。(吕大吉、何耀华主编,1999:873)
等等。
纳西族、基诺族把皮囊、木鼓等用做洪水神话中的避水工具,也当与它们在各民族生活中的实际用途有关。同时,经洪水神话把它们神圣化以后,它们更具有了崇高的地位。基诺族木鼓作为寨神的象征物,被放置在卓巴、卓色家,凡需动用均要先举行祭祀仪式,把它的神话意义发挥到了极致。(吕大吉、何耀华主编,1999:872-8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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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学苑出版社网站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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