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满族说部是女真-满族独创的口耳相传的长篇叙事文学,再现了这个伟大民族的英雄业绩和心路历程。它作为“口头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的出现,对于中国文学的学科建设有着巨大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满族说部的抢救和研究还将为保持我国与人类文化的多样性、充实我国与人类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宝库做出重要贡献。
关 键 词:满族说部 女真-满族口传叙事文学 非物质文化遗产
作者单位: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吉林师范大学
英雄大传、英雄史诗满族说部,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代表作,正在引起文化学术界的热情关注。而满族及其先世肃慎、挹娄、勿吉、靺鞨、女真,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是一个数度走向辉煌、两度入主中原的伟大民族,为中华五千年少数民族的历史所仅见。说部这一艺术形式,乃是满族以及包括女真人在内的满族先民彪炳史册的可贵创造,是这个伟大民族的民族精神、民族智慧升华的结晶,内涵博大精深,极其丰富。由于它产生于游牧文明的纵深地带,其中饱含着我国北方民族文化威武有加、健勇无比的珍贵元素,为中国文学北雄南秀、异彩纷呈的多元一体格局注入了新的活力、新的气象。满族说部通过口头传承涵养孕育、勃发崛起,当之无愧地代表着女真—满族口头文学的最高成就,堪称中国文学百花园中灿烂夺目的一朵奇葩。
一、满族说部的渊源与缘起
满族作为我国北方阿尔泰语系—通古斯语族的重要民族,其历史可谓十分悠久。三千年以前的肃慎,是满族的原始先民,他们生活在长白山以北和松花江中上游、牡丹江流域的广阔地区,从舜禹时代即与中原有了联系。战国以后,肃慎改称挹娄,以后又陆续改称勿吉、靺鞨、女真。其中粟末靺鞨于唐朝时曾经在松花江上游、长白山北麓即今吉林敦化、黑龙江宁安一带建立号称“海东盛国”的渤海地方政权。而女真人则在辽、宋、金激烈复杂的冲突矛盾中崛起塞北、雄视天下,灭辽驱宋、入主中原,对于中华民族的发展壮大厥功甚伟。满族则是以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为主,在明代形成的民族共同体。他们步其先民女真人的后尘挥师入关,进而一统天下,建立清朝,开创了我国有史以来多民族国家空前巩固稳定的历史局面。其领土“东极三姓所属库页岛,西极新疆至于葱岭,南极广东琼州之崖山”(《清史稿·地理志》),基本上奠定了中国近现代的版图疆域。
据口碑资料和文献资料可知,满族的先民有着十分丰富的口头文学传统,如满族创世神话《天空大战》,当即来自满族先民的口传心授。特别是女真时期以来,民间文学得到了更充分的发展,从而为满族说部留下了极其深厚的文化积淀。女真—满族正是通过“说史”、“颂唱根子”的活动,将“民族文化记忆”熔铸为无比生动的口头文学、包括千姿百态的说部艺术。在目前已经抢救采集、记录整理的满族说部中,多达二分之一的作品与满族先民女真人的杰出人物或口传叙事文学密切相关。如《忠烈罕王遗事》、《苏木夫人传》、《金世宗走国》、《女真谱评》、《天空大战》、《乌布西奔妈妈》等,即颇有代表性。这些作品讲述传扬的女真完颜部叱咤风云英雄人物的光辉业绩,当主要来自女真完颜部的口头传承。而说部作品中的一个热点人物——历史上号称“北方小尧舜”的金世宗完颜雍,不仅在有金一代开创了“大定明昌五十年”的鼎盛局面,而且异常珍视女真族的固有文化,对于保护满族先民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做出了重要贡献。由于完颜雍的不懈鼓吹和积极推动,女真文化得以更好地保存、延续和发扬光大,从而滋养和哺育了满族文化。据《金史·世宗纪》载,完颜雍为了防止子孙后代忘本,保持女真人淳朴敦厚之风,一再提倡民族精神、民族品格和民族习俗。[1]例如大定十一年(1171年)十一月完颜雍临幸东宫时,曾告诫皇太子:“吾儿在储贰之位,朕为汝措天下,当无复有经营之事。汝唯无忘祖宗淳厚之风,以勤修道德为孝,明信赏罚为治而已……唐太宗有道之君,而谓其子高宗曰:‘尔于李勣无恩,今以事出之;我死,宜即授以仆射,彼必致死力矣。’君人者,焉用伪为!受恩于父,安有忘报于子者乎!朕御臣下,惟以诚实耳。”(《金史》卷六《世宗》上)完颜雍提倡的女真民族诚信无欺的可贵品格与可贵精神,于此可见一斑。为了求本寻根,早在大定十三年(1173年)完颜雍即有意从京城中都(今北京)回访女真完颜部发祥地会宁府(今黑龙江阿城南白城),以追寻女真族的民族精神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据《金史》记载,大定十三年三月乙卯,上谓宰臣曰:“会宁乃国家兴王之地,自海陵迁都永安(今北京),女直人寝忘旧风。朕时尝见女直风俗,迄今不忘。今之燕饮音乐,皆习汉风,盖以备礼也,非朕心所好。东宫不知女直风俗,第以朕故,犹尚存之。恐异时一变此风,非长久之计。甚欲一至会宁,使子孙得见旧俗,庶几习效之。”(《金史》卷七《世宗》中)完颜雍在内心酝酿、发酵已久的这一夙愿,终于在11年后的大定二十四年(1184年)三月付诸实施,并驻跸近一年之久。金世宗此次巡幸女真故地,《金史·世宗纪》、《金史·乐志》均有翔实的记载。《金史·乐志》称:
(大定)二十五年四月,幸上京,宴宗室于皇武殿,饮酒乐,上谕之曰:“今日甚欲成醉,此乐不易得也。昔汉高祖过故乡,与父老欢饮,击筑而歌,令诸儿和之。彼起布衣,尚且如是,况我祖宗世有此土,今天下一统,朕巡幸至此,何不乐饮。”于时宗室妇女起舞,进酒毕,群臣故老起舞,上曰:“吾来故乡数月矣,今回期已近,未尝有一人歌本曲者,汝曹来前,吾为汝歌。”乃命宗室子叙坐殿下者皆上殿,面听上歌。曲道祖宗创业艰难,及所以继述之意。上既自歌,至慨想祖宗、音容如睹之语,悲感不复能成声,歌毕泣下数行。右丞相元忠暨群臣宗戚捧觞上寿,皆称万岁。于是诸老人更歌本曲,如私家相会,畅然欢洽。上复续调歌曲,留坐一更,极欢而罢。[2]
这种颂唱宣扬祖宗辉煌业绩的古老传统,由于完颜雍作为一代英主以身作则、亲自实践,当已跨越历史的风云而垂范子孙后世,为女真—满族以说部的艺术形式求本寻根、追念祖先树立了楷模。传统说部正是继承了满族先民女真人口头文学和非物质文化的优良传统,从而造就了气势恢宏、篇幅浩瀚的说部艺术,形成饱含天籁真趣、生机活力的原生态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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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民族文学研究》2009年第1期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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