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由鲁连坤讲述,富育光译注整理的《乌布西奔妈妈》是古代东北亚海洋文明的生动反映。史诗中的满语讲唱部分,语言精练,词汇丰富,想象奇丽,质朴情深,堪称满语文学的典范。从满语文本的审美价值、文本中体现的民族文化交流和文本中满语口语文学形式的价值来谈该史诗对满族语言文学研究的价值及研究中值得注意的一些问题。
关键词:萨满史诗 满语文本 文学价值
作者单位:北京市社会科学院满学研究所
《乌布西奔妈妈》是世居乌苏里江流域的满族诸氏族世代传唱的萨满史诗,上个世纪70年代由富育光在东海女真后裔鲁连坤处记录后译注整理,经过30年的努力,2007年底出版面世。
《乌布西奔妈妈》堪称东北地区民族民间文学中的光辉典范。如果一个人有意探索满族民间的文学宝库,追寻满族及其先民的精神源泉,触摸东海女真人乃至于满族这个民族的心路历程,这部史诗都可以当之无愧地作为首选读物来读。
长诗共分十章,各章主要内容如下:
《引曲》及《头歌》,古雅优美的语言概括了乌布西奔妈妈的功绩和后世对她的纪念。
《创世歌》用浪漫主义的手法讲述了东海形成和滨海诸部落的起源神话,同时提到了东海各部扰攘纷争的历史,为乌布西奔妈妈的出世作了铺垫。
《哑女的歌》从东海众神的体系引出了乌布西奔妈妈的非凡身世、来人间的目的以及她出世的卵生神话。
《古德玛发的歌》讲乌布西奔妈妈初降人寰所遭受的苦难——作为炖鱼皮的哑女不为古德罕王所容,被黄獐子部解救,两次粉碎古德罕的阴谋并迫使其悔过自新,最终当上乌布林部落的萨满,同时大体交代了东海各部落的地理分布及世系。
《女海魔们战舞歌》讲乌布西奔治理乌布林部落有方,又恢复了常人的嗓音,被东海各部推举为盟主,诗中借乌布西奔之口传诵了善恶诸神的体系,后一部分以编年的体例讲述了她恩威兼施,一统海疆,并制定历法,移风易俗,终于使安宁降临东海各部的过程。
《找啊,找太阳神的歌》讲乌布西奔派心爱男侍琪尔扬考一行远航寻找太阳升起的圣地,遇海盗失事葬身远海安班岛,乌布西奔举行10日谢海大祭,又以199天造征船15艘之后亲自出海营救,遇火山热流第一次东征以失败告终。
《德里给奥姆女神迎回乌布西奔——乌布林海祭葬歌》讲海外漂来野人带来东海传说中可以引导船只平安航行的天落宝石,然野人执意回归故土,乌布西奔妈妈于是造船请野人为向导,出海寻找太阳神居所。航程中,野人不慎将神石掉落海中,东征船队被绿岛海鬼俘获,幸得神风解救,逃回乌布林。乌布西奔为部族操劳成疾,仍送别族众出海远航。途中遇风暴都尔根女萨满被海涛卷走,船队漂到窝尔浑岛。在岛民的帮助下,东征船队航行至千岛群岛,遇火山硫烟险境退回,乌布西奔决定亲自出海远航寻找太阳之宫,行至北海冰源区,甚至见到了白熊,最后病逝海上,遗体运回乌布林,族人为她举行了隆重的海葬。
《德烟阿林不息的鲸鼓声》讲述众徒为纪念乌布西奔妈妈,将她的事迹用图画文字刻写在德烟阿林的洞窟中,代代传唱不息。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乌布西奔妈妈的精神永远为后世所怀念。
《尾歌》是《引曲》的重复。
下面笔者想谈谈这部史诗中满语文本的文学价值。
《乌布西奔妈妈》史诗不同的部分(此处表述有些不清楚)分别以满、汉两种语言记录下来,其中满语文本主要由三个部分组成:1、富育光等学者1984年在珲春县板石乡何玉霖萨满处得到汉字标音满语口语“唱妈妈”手抄件中的引曲及头歌(前半部分);2、富育光以满文字母记录鲁老以满语口语讲述的《头歌》、《创世歌》(部分)、《哑女的歌》(部分)、《古德玛发的歌》(部分)、《女海魔们战舞歌》(部分);3、富育光以汉字标音记录鲁老以满语口语讲述的《创世歌》、《乌布林海祭葬歌》(部分)。除此之外,存在于汉语文本中的满语及其他语言的词汇也是本文的研究所涉及的对象。
史诗里用满语记录的部分多是其中最文雅、最脍炙人口、最具抒情色彩的部分,故而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乌布西奔妈妈》满语文本本身对于已了解全诗内容的人来说又是一个提纲,可以自成一体。首先来谈谈它的审美价值。
众所周知,自古居住在黑龙江流域的许多民族都有着发达的叙事传统。最著名的如达斡尔族的乌春,鄂伦春族的摩苏昆,赫哲族的伊玛堪,东部蒙古族的乌力格尔,阿伊努人的予(是优吗?)卡拉(yukara)等。相比之下,满族的乌勒本(说部)中多数则更像汉族的评书,散体的、说的成分占大多数,诗体的、可唱的成分却较少见。《乌布西奔妈妈》满语名字叫sihote alin dunggu umesiben mama i golmin ucun(锡霍特山洞窟乌布西奔妈妈长歌),就是因为整个说部是以诗体的形式出现的,可诵可唱,且在描写、抒情等方面辞藻丰富,意境优美,大加铺陈,酣畅淋漓,的确不是我们通常所见到的满族“悠孩子调”甚至清代宫庭祭祀歌曲所能比拟的。这种情况在满族中似乎是个特例,但如果把它放在黑龙江流域和太平洋诸民族的叙事背景中来看,大概就容易理解了。
由于历史的原因,前人更多探讨的是满汉、满蒙民族文学之间的关系,而往往忽略了满族和大陆东部以及太平洋诸民族的联系。这些民族古代一般称为东夷。尽管从东北亚到东南亚,这里的民族多数都不大,且分属于几个不同的语系,但他们居住的地域,在地理环境上或多或少都具有一些相似性,山地、森林、江河、海洋、岛屿、火山、东方大海上的太阳,使这一地区的自然景观变得瑰丽雄奇,神秘莫测,怎能不引起先民们的无限遐思?而那寂寞严酷的生存环境、诡谲多变的气候条件,又怎不让先民们对造物的伟力产生十分的敬畏?环太平洋地带,是世界著名的火山活动带,这里集中了世界85%的火山和80%的地震。1众所周知,东北的长白山主峰白头山、北海道的羊蹄山(或称“虾夷富士”)和本州岛的富士山,就分别被满族、朝鲜族、日本阿伊努人和大和人奉为神山。在此之外的东南亚和人迹罕至的亚洲东北部沿海诸岛,火山分布更是密集,堪察加半岛上就有亚欧大陆最高的活火山——克留赤夫火山(到上世纪80年代末为止海拔4750米)。2乌布西奔妈妈东征经过的北海道、鄂霍次克海和白令海等海域,不但历来是世界著名的海产捕捞场,也是世界上景色最壮丽、资源最丰富的地区之一。3北美第一、第二高峰――麦金利山和洛根山,也分别在离此不远的美国阿拉斯加和加拿大育空地区。不同的地理环境,造就了沿海居民区别于草原民族和典型的大陆农耕民族的心理素质、文化传统和文学形式,这在《乌布西奔妈妈》中有所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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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民族文学研究》2009年第1期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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