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的社会文化历史背景,会产生基本相同的观察现实和艺术再现这一现实的精神产品。散落在地球不同角落的人群,在大体相同的发展阶段,会产生相对一致的信仰及其相应的仪式活动,也会产生相似的神话和传说。持这种学术主张的学者被学术界统称为人类学派或文化学派。
心理学派则认为人类共同的心理催生了艺术创造的共性。例如有的学者说,世界各民族老年人的共同心理孕育了他们的共同情节类型的民间故事。
功能学派认为一切文化创造都是为了满足人类这样那样的需要。民间艺术创造的雷同性,根源在于对它们的相同的功能诉求。世界各民族都流传有弱小的、被侮辱、被损害的人物形象最终取得胜利的民间故事,这是因为广大底层民众要翻身、要改善自己命运的愿望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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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派林立,学说杂陈。细细想来,这些学术观点和我们今天的讨论也不无关系。看来,传说的发生,并非是一件容易扯得清的事。
历史与艺术
很少有人去考察“老鼠嫁女”、“猫狗结仇”、“田螺姑娘”、“呆女婿拜寿”等民间故事的实际时空定位和现实历史依据问题,因为那是明明白白的幻想和虚构。很多地方的民众就直接把民间故事称做“瞎话”。
民间传说作为有别于民间故事的口头叙事作品,其特点之一在于它往往要依托一定的人物、事件或具体的地方和物件来展开叙述。即使再夸张、再离奇,也常常以“真实历史”的面貌出现。讲述人为了使自己的讲述具有可信性,为了取悦和征服听众,每每把群体创作、世代传承的口头叙事作品,说成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真实存在:“我告诉你,这是真事!”然而,无论作什么样的 “历史化” 的乔装打扮,都改变不了民间传说的艺术虚构的本质。民间传说的这一外在形式给听众带来了许多现实感和亲切感,但也给后世的观察者带来了一些“麻烦”,他们不得不把赋予叙事作品的某些“历史现实”因子同艺术的虚构成分互相剥离开来。这项操作由于时代久远、多层累积和传承过程的复杂多样,实在并不容易得出明晰、具体而又确切的结论。孟姜女传说、牛郎织女传说是如此,董永和七仙女传说是如此,梁祝传说也是如此。
民间传说和民间故事都是虚构的民间叙事,都属于口头艺术范畴。但在相信的程度、崇敬的程度上,两者却有很大的区别。从这个意义上说,传说同神话较为相近。然而,在演述的时空安排上,传说又与神话不同:神话演述的是笼统的远古时代的事;而传说则往往依附于具体的人物和具体的事件,假托具体的时空。正是这一特点使民间传说与口述史有了一定的瓜葛。
口述史是口头的历史记忆,其本质同历史一样在于重现曾经存在过的现实。口述史创造了一个新的平台,使普通的民众、使一切访谈的对象都能成为历史的主体;口述史还以访谈对象为中介,通过他讲述自己看到听到的往事,把历史同访谈对象以及他所处的当下的现实时空联系了起来。口述史总不免包含着访谈对象的主体视角以及它的价值判断。但无论这种成分有多少,口述人和口述史家所追求的乃是历史原貌。他们要回答的问题是真假、对错的问题。
民间传说是广大民众的口头艺术创作,其本质是审美虚构。尽管假托了具体的时空或实有的名姓,有一个似乎真实的表象,但演述的终究是虚构的情节。传说并不回答真假对错问题,它的诉求在于表达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喜欢什么憎恶什么。价值观在其中起着特别重要的作用。
如果让假托历史的表象模糊了我们的视线,让我们把民间传说同口述史混淆起来,在认识和研究民间传说的过程中,不恰当地捡用在史学领域才有效的方法和手段,其结果很可能是渐行渐远,似是而非。
在民间传说研究领域,前辈学者顾颉刚有最为出色的成就。他是著名历史学家,也是最有影响的传说学家。他通过自己的研究严格区分历史和传说,他把传说时代遗留下来的诸多资料,属于历史的归于历史,属于传说的划为传说。他主张用历史的眼光看历史,用传说的眼光看传说。而在运作中,则是用历史的方法研究历史,用传说的方法研究传说。他研究孟姜女传说,就这一传说形成和演变的发展进程勾勒出一幅清晰的图画。他没有用史实的考据来代替和混淆传说的研究。
1969年,人类登上月球,第一次揭开了它的神秘面纱。这一次伟大的科学活动,不是去探索和论证我们心目中的广寒宫的存在。如果带了这样的任务,那岂不成了对科学的亵渎和对传说的误读?反言之,并不因为人类有了这样一次科学探险,世界各民族所创造和享用的无数的月亮神话和月亮传说会变得黯淡苍白,甚至再也没有生存的空间。登月后30余年的今天,我们仍旧高高兴兴地欢度中秋佳节,仍旧怀着特别美好的情感品尝着作为节庆食品的月饼。入夜,我们神州大地的亿万子民仍旧望着圆月,堕入关于嫦娥、关于吴刚和关于兔儿爷的温馨的遐想。而且可以预见,今后仍然年年岁岁不改此俗。
传说 “原地”费推敲
现在再回到 “邮票原地”的话题。发行邮票,要举行首发式。举行首发式就必须选择适宜的地点,找出 “原地”。上文说到,民间传说不同于历史: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名山大川、出土文物等等,都可以找到确切的、独一无二的具体地点,而传说却很难甚至不可能找到这样具体确切的、独一无二的原发地点。于是,在必须和不能两者之间就产生了一个悖论:似乎这是一个二律背反、不能两全的命题。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只好理清思路,找出事物的内部逻辑,走出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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