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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笔谈·
随着后工业文明的发展,变化不可避免。只有以更开放的心态,更广阔的视野,在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创新上下功夫,才能更好地保护春节。
我曾到广西那坡县城厢镇龙华村吞力屯考察“黑衣壮”春节习俗,发现这里的春节有一个很突出的特点,就是师公主导着春节的整个文化活动。例如,腊月二十三送灶神上天,在神台供上肉、青菜和糖,接着在神台上香,每个香炉点一枝,再在灶王台上香,然后还得在自家屋檐滴水线以外再点上一枝香,据说这样就不会犯日子了。这是黑衣壮村落的送灶神仪式,由师公传承下来。据传承人李勤英说:“现在好多人不懂送灶了,只是懂的人做。”
又如放鞭炮,大年三十晚只放三个大的鞭炮,全屯由李勤英第一个放炮,如果李勤英不放,别人是不能乱放的。这一晚放炮的目的是将周边的凶神恶煞统统收服下来,使之不敢轻举妄动,从此全屯进入神圣时刻,人们可以尽情地祈福迎神、辞旧迎新。正月初一不放炮,正月初二天将亮时才放。放炮时很讲究方位,如果新年在流年运程中属东西大利,则从村子的东边开始放炮,依次从东放到西;如果属南北大利,则从村子的南边开始放,依次从南放到北。至于新年怎样才算是东西大利或南北大利,由李勤英根据前人流传下来的古书来推算。待他确定下来后,全屯还要开个小会,统一放炮的顺序。顺序定好后,就不能乱放炮,否则会失财的。这一天放炮也由李勤英引领。他放第一炮时,全屯各户就要起床了;放第二炮时,各家在神台烧香、上茶,隔十分钟再烧观音茶;放第三炮时,全屯开始按事先确定好的方位和顺序跟炮。如果这一天还没放炮,是不给外人从村边过的;放了炮后才可以自由出行。
最神圣的要数在自家的神台敬神敬祖。进入年关,每逢杀猪、杀鸡、杀鸭,都要拿煮熟的猪内脏、猪肉、全鸡全鸭供奉在神台,上香、上酒,表示向神拜年。神台的大红纸上写着诸如“神悦人和”、“祖德流芳”、“祖安孙旺”、“四时供奉,八节焚香”、“满门吉庆,四季平安”、“一宗两姓家宅旺,两派一脉人物昌”的敬祝语和楹联,反映了乡民们最朴素的天人合一观念和兴旺发达、四季平安、吉祥如意的美好心愿。在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二,要在神台上敬土地神、灶王君、三清上帝、观音菩萨、真武玄天上帝、紫微大帝等众神。
这些让我深刻感受到了传统文化对春节行事的重要影响。换句话说,春节在传统农业社会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它融合了传统的历法知识、宗教信仰、宇宙观、农耕生产、休闲娱乐、艺术创造和道德人伦等方方面面的知识,是民族文化的大展示。
现代人感叹春节年味儿少了,这“年味儿少”其实主要体现在传统文化内涵的不足或缺失上。可是,置身于现代化的大都市,人们远离了农业社会的背景,那些与农耕文明紧密相连的年节习俗已变得相当模糊,有的甚至已失去了它赖以存在的环境,我们又怎能强求城里人和乡民们以同样的方式过年呢?事实上,广大农村的年味儿仍然是浓厚的,否则我们就难以理解,那些返乡民工和回乡探亲的城里人,在火车站哪怕守候几天几夜,也要买票挤上火车回家去!
随着后工业文明的发展,这种变化更不可避免。我们只有以更开放的心态,更广阔的视野,在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创新上下功夫,才能更好地保护春节。
第一,尊重地域、族群和社区文化的多样性。记得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政府号召大家都过“革命的春节”,农村传统的年节习俗都差不多销声匿迹了。八十年代中期,有了春节文艺晚会以后,大家似乎又都围着晚会过春节了。其实乡民们可以敬神祭祖、烧香拜佛,城里人可以逛公园、看大戏,春节的文化活动应该而且可以丰富多样化。
第二,拓展春节活动的公共空间。节日之所以具有凝聚力,就在于它的集体性和参与性,这是使日常生活中独立的个体融入群体的一种最佳方式。拜年是最常见的一种,除此以外,可以组织球类、棋类、牌类、健身等各种比赛活动,让每个个体都能深刻体验到与集体的不可分割性,并且在这种联系中得到荣誉和快乐。
第三,提升春节的艺术品质。春节是群众展示才艺的大舞台,它既是传统艺术大放光彩的时刻,也是群众进行新的艺术创造的好时机。各种对联、年画、剪纸、手工制品、民间文学、民间竞技和表演等等,千姿百态,争奇斗艳,构成了年俗的重要内容。
第四,提高人性化的服务水平。人员的大流动是我们这个时代所特有的。成千上万返乡过年的农民工和回乡探亲的城里人春运期间买票难、坐车难,是祥和新春插曲里的一个最不和谐的音符。运输部门如何提高人性化的服务,化解由买票难、坐车难而引发的社会不稳定因素,是一个重大问题。如不能很好地解决,对我们祖祖辈辈过的这个“年”将是很大的伤害。
文章出处:中国社会科学院报
文章来源:中国社会科学院网:2009-1-20 11:20:01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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