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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异苑》、《述异记》等志怪小说讲述了六朝天师道如何对民间鬼神祭祀进行“伐庙杀鬼”，毁弃“鬼物”的故事，故事背后透露出天师道的教义信息。在另外一些故事中，佛教却是通过夺取地方俗庙的庙产扩张了佛寺。从故事中我们知道，天师道是通过把地方基层社神纳入道教神谱进行收编，而佛教却对地方社神与社庙进行“伐社”，这两种迥异做法凸显了两种宗教进入地方社会的不同策略。
Abstract:
The tradition of the strange tales (Zhiguai) of the Six Dynasties tells of stories of how
Celestial-Master Daoism attempts to destroy the popular religious sacrificial rites by devastating their religious temples , undermining their gods and wrecking the artifacts connected to the popular religions. These stories revealed the very doctrine of the Celestial-Master Daoism. In some of these Zhiguai tales of the Six Dynasties, it is claimed that Buddhist expansion is achieved by seizing local temples, grabbing their possessions and turning them into Buddhist monasteries. . Celestial-Master Daoism adopts the local primary deities and earth gods of the locality and incorporate them into the Daoist pantheon, Buddhism , on the other hand, suppresses the local gods and their temples. They represent opposite approaches and different strategies taken by these two institutional religions in making their way into the local society and establishing a footwhole in the local community.
关键词：志怪小说；天师道；社神；民间祭祀
Keywords: Zhiguai Tales --Celestial-Master Daoism--Land God--Popular Religion—Worship
自1970年代法国学者石泰安（Rolf Stein）发表《二至七世纪的道教和民间宗教》以来，学界多从道经、史籍出发，研究道教与民间宗教信仰之间的关系，而对同时期的文学作品较少留意。[1]而在文学研究领域，研究者均同意，六朝志怪小说是受当时盛行的神仙方术之说而形成的侈谈鬼神、称道灵异的社会风气影响而勃兴的，然而这些文学记载究竟在多大程度上记录了制度化宗教（如天师道、佛教）的教义和教理？目前学界尚无比较充分深入的探讨。本文通过对于六朝故事与六朝道教经典的对读和细读（close reading），从两个侧面揭示六朝故事背后所蕴含的丰富的宗教信息。
一、伐庙杀鬼或者以庙物造寺
虽然道教在明清时期积极吸纳民间信仰的神灵进入道教神谱，从而出现《三教搜神大全》那样融合了民间众神的道教大全神谱。但在天师道兴起的六朝时期，道团内部对于道教与民间血食祭祀，还是有着界限分明的区别。《道藏》里形成于4－5世纪的天师道经典，如《女青鬼律》、《三天内解经》、《老君百八十戒》等，均对民间鬼神祭祀提出了非常严厉的非难。《三天内解经》提到张道陵“三天正法”最重要的禁戒是：“民不妄淫祀他神，使鬼不饮食。”5世纪陆修静重整道教，其《陆先生道门科略》更明确规定：
六天故气，败军死将，男称将军，女称夫人。导从鬼兵，军行师止，游放天地，擅行威福，责人庙舍，求人饗祠，扰乱人民，宰杀三牲，费用万计，倾财竭产，不蒙其祐，反受其患，枉死横夭，不可称数。太上患其若此，故授天师正一盟威之道，禁戒律科，检示万民逆顺，祸福功过，令知好恶。置二十四治，三十六靖庐，内外道士二千四百人，下千二百官章文，万通诛符，伐庙杀鬼，生人荡涤，宇宙明正，三五周天匝地，不得复有淫邪之鬼。[1]728
这里指出民间信仰神灵多是败军死将，死后阴气不散而成鬼，并扰乱民间，要求民众为其立祠。这种祭祀费用万计，令民众倾财竭产，却又庇护不了信徒，徒令民众枉死横夭。因此“天师正一盟威之道”（即天师道）的责职是以万通诛符，伐庙杀鬼，荡涤宇宙，使天地不复有淫邪之鬼。道团内部对于民间鬼神祭祀的批判，在志怪小说中也有清晰的例证。《搜神记》卷十九“丹阳道士”正是记载了秉承正一盟威之道的道士伐庙事迹：
丹阳道士谢非，往石城买冶釜，还，日暮，不及至家。山中庙舍于溪水上，入中宿，大声语曰：“吾是天帝使者，停此宿。”……天明，便告居人，言：“此庙中无神，但是龟、鼍之辈，徒费酒食祀之，急具鍤来，共往伐之。”诸人亦颇疑之。于是并会伐掘，皆杀之，遂坏庙绝祀，自后安静。[2]233
丹阳是建康附近的郡城，地处太湖流域的水乡泽国，故龟、鼍之类的鬼怪经常作恶，令百姓酒食祀之。将来讨伐的丹阳道士谢非号称自己是“天帝使者”，此词多出现于汉代、六朝镇墓文中，“东汉时方士或巫觋劾鬼时都必须假借神灵的名义，主要是打出天帝使者或天帝神师的旗号。”[3]天师道兴起后，相关考古文献亦多出现“天帝神师”。由出土的东汉墓葬解注器可见，凡有以“天帝神师(天师)”名义发现之地，即有天师道存在。[4]263那么自称“天帝使者”丹阳道士，应当就是天师道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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