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精怪信仰是中国民众信仰的重要内容,也是民众思想构成的重要层级。本文通过两个村落精怪角色形象、精怪生成途径以及精怪叙事内容构成和精怪故事演述状貌的诸项比较,阐析和揭示基于民间信仰基础上的精怪故事的文化共性和地域个性。
[关键词]传统共享;文化个性;精怪叙事
[中图分类号]I277.3
[文献标识码] B
[文章编号] 1008-7214(2005)04-0055-08
以精怪观念和精怪信仰为基础的精怪叙事,从一个方面记忆和承载着一个民族的文化意识和特殊区域的地方传统。
从古代文献记录和现代口头流传的大量精怪叙事来看,中国精怪叙事大体经历了突出“神异”——表现“信仰”——反映“情感”的漫长发展过程。这种叙事特征不仅表现在时间的演进上,而且反映于空间的分布中。本文拟以两个故事村落——湖北省丹江口市六里坪镇伍家沟村和长阳县都镇湾镇杜家冲村为单位,审视中国精怪叙事如何在传统共享基础上呈现出特有的文化个性。
一、精怪形象
在民众的意识里,精怪叙事中的核心角色——精怪,不但占据独立的生存领地,而且能以物种的本来形态,或者完形的人貌,有时还变幻为不同于己身的其他物状参与人间生活。毋庸置疑,奇异的幻想创造来源于自然的造化和民众的生活。拿笔者调查的两个村落来说,动物、植物、器物、杂怪以及无生命物都进入了人们的精怪视野。
鄂西北丹江口市的伍家沟村和鄂西南长阳县的杜家冲村相距不过三百里,有着非常近似的环境条件和自然生态。深山、丘陵、梁坡、沟谷决定了乡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生产方式,也造就了人们“大散居,小聚居”的生活格局。山区闭塞的生存境遇,靠天吃饭的生活艰辛,必然引发人们对外界的神秘猜测和奇异遐想。于是,在“山水草木皆故事,狼虫虎豹均传奇”的思维方式催生下,精怪及精怪叙事大量涌现也就不足为奇。
但究竟哪些物质能够成精变怪,在两个地方的民众那里则存在着相当的差异。伍家沟村村民讲述的精怪以动物类最为多见,植物类次之,无生命物的精怪较少出现。动物精怪多是哺乳动物,如狐狸、老虎、黄鼠狼等,其他还有爬行类、禽鸟类、介壳类、昆虫类、水族类、两栖类等,它们广涉海陆空,本领神奇。杜家冲村的精怪形象较之伍家沟村的精怪则要少得多。据初步统计,杜家冲村的精怪大约仅有十余种,而伍家沟村的精怪形象就高达三四十种之多。在杜家冲村的乡民眼里,可以变成精怪的东西相对集中,比较固定,其中尤以无生物精怪、生活器具精怪和植物精怪更显突出。
杜家冲村的精怪更接近于精怪信仰产生早期的观念,简单、直接而又神秘莫测,它无形无影,却给人以极大的心灵震慑。
货郎子久等赊账买花线的姑娘,仍不见其出来,便径直进屋寻找。结果,“发现这屋是一个空屋。他到处找呢,看到花花的东西就挑在这个墙洞的窟眼那里。他跑去一看,是刚才那根丝线。这个丝线缠在一把刷帚上面。他心里一想,打起冷惊来,碰到妖精了”。访谈时间:2004年7月31日上午;访谈地点:长阳县渔峡口镇湖州饭店;访谈对象:萧国松;采录文本:《刷帚精》;访谈人:王丹、林继富。
伍家沟村的精怪庞杂多样,异常活跃。它寄托于信仰,但这种叙事更多的是被一种拟人化的因素充斥。异己力量的精怪虽然让人害怕,不过随着人们自我意识的觉醒和自我力量的增强,即便是那些危害人类的精怪也不显得过分狰狞、恐怖了。
“我们蔡家院,有个高庙岭,高庙岭有个皮狐洞。洞里一个公皮狐精,他变个小伙娃,缠住了个做庄稼的姑娘。”《犁泡杆》,韩致中主编《伍家沟村民间故事集》(第一集),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9年10月版,第301页。
在伍家沟村,还有一样由多种物态拼合、叠加而成的变形体精怪——独角兽。它的头像水牛,角像龙,鼻子像麒麟,嘴像老虎,尾像鸟雀,身上有鳞甲,又像鱼。尽管独角兽极端怪异,需要人们充分展开想象的翅膀方可领略一二。然而,也正是由于这种夸大的幻想因素又使得它并不那么令人心生畏惧了。
对于精怪形象的交代和描绘,伍家沟村和杜家冲村各自有着鲜明的个性特点。伍家沟村的故事讲述者一般在展开正式叙述之前就较为明确地说明了故事中将要出现的精怪主角,这种描述包括它的原形、来源及变化的形貌等,使之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叙事单元,并与叙事主体前后衔接。
“沙爬洼有个瀑布,瀑布的水冲到山下,形成了一个大水潭。在水潭的崖石缝里,住着一个泥鳅精。泥鳅精是母的。它变成一个姑娘,到老百姓家找那小伙娃。”《沙爬洼的泥鳅精》,张二江主编《伍家沟村民间故事集》(第二集),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96年8月版,第262页。紧接着,展开下一步情节的演述。
他们在讲述故事的时候常常是边叙述,边交代,跟随故事情节的推进一步步揭开精怪的“真面目”。而且,在知晓精怪原身之后,多数叙事还在继续进行。精怪形象于叙事尾声处方见分晓的篇章则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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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学苑出版社网站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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