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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文化:田野是“实验场”还是“我们的生活本身”?(三)
  作者:刘宗迪 吕微 施爱东 任双霞 祝秀丽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06-04-02 | 点击数:29027
 
任双霞
8岁,还没有成为大作家的毕飞宇,光荣地承担了生产队放鸭子的任务。如刘宗迪言,他有着一次失败的数鸭子的田野作业,困惑、失败、惶恐。毕飞宇在生活中是和鸭子最贴近的人,他都不算是土著之学,谁更土著些?肯定不是作为统治权威力量出现的队长,或者作为游客(或看客)的其他队员,更不是坐在书斋里的民俗学者。在施爱东和刘宗迪之间,我相对比较赞同刘宗迪,不过觉得田野与生活本身有差距。一旦某一部分生活成为了学者的田野,它就不是生活本身了。我觉得解读土著视野中的生活,如同格尔兹所谓阐释之阐释,是可以做到的;民俗学者变成土著本身,如何做到?刘宗迪去放鸭子?!做鸭主人吗?!尽管刘宗迪在民俗学上草木竹石皆可为剑,放鸭子未必在行吧。既然我只是8岁的毕飞宇,成为不了鸭主人,活的鸭子也不愿意成为实验场中的小白鼠,该怎么数呢?
接下来的情节里,毕飞宇想带着自己的鸭子在地球上走走,就从乌金荡进入了大纵湖,然后天黑了,鸭子不见了。我作为民俗的初学者,就像8岁的毕飞宇。我的田野就像毕飞宇之数鸭子,我希望不仅掌握鸭子的数目,更重要的是数鸭子的方法或者能力;然后我也想带着它们在地球上走走,再成功地和我的鸭子们一起回到王家庄,求两位老师支几招。
 
任双霞
我迄今不相信能找到一种实验方法或实验内容能够避免对他人自在生活状态的干扰,对文化多样性乃至自然多样性的遮蔽,除非拿出来一个方法大家看看,在完成学术目的的同时,如何不干扰、不遮蔽,维持田野中他人的原生态。而做到尊重理解人们的条件(传统)以及他们基于这种条件而形成的制度、文化、文本、风俗等等、以及自省、宽容同情的确都是是田野的基本前提,刘宗迪说得好。
我这样理解我经历的田野。作为调查者,我自身是,田野的对象对于我是,我所要做的即记录其言行,其自在生活状态,以及他自身对于其生活的理解和发挥。然后我得到的调查内容是我眼中的他,我的解读是阐释之阐释,作为调查者,本无纵横捭阖发挥的余地。可以设想一下,作为生活本身的田野,田野的对象由转为,首先要撇清生活中的兜兜绕关系就十分困难。是互动的,相互影响,在对方的影子之下,这个田野该怎么做法?作为实验场的田野,以我之愚钝,觉得看到的对象可能不是生猛型的,可能会缺失一些很重要的信息,比如民间故事或者歌谣,本来就有表演性,在实验中怎么保证这部分资料的完整?想证明可行也十分简单,拿一份成功案例出来看看就好。
调查者对田野的冲击,我有切身体验。去年的圣诞节,我去调查一个基督教乡村教堂的节日习俗。踏着冰雪而至,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教堂院子里节目单的节目接近尾声,然后按往年程序,应该表演完毕然后集体祷告各自回家。教区的执事出于对知识的尊重和对远道而来客人的欢迎,临时决定晚上再领圣餐(中午已经领过了),晚上守夜且表演即兴的节目。在调查中,还遇到过其他民俗学者主动干预田野的事情:帮村里修家谱,后来无功而返,村民颇有怨言等。在我看来,帮村里修家谱,就已经把田野对象从摆到了的位置,干扰太强烈,并不可取。我并未否认在田野中双方的互动,既然双方之间有田野关系,那么,田野和调查者都是主动的,都是活跃的,复杂的,相互影响无从避免,关键是如何把这种变形限制在一定程度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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