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传统的转型
早期相声是个综艺型曲艺种类,大部分艺人都是从别的行业转行进入相声界。艺人们出身不一,身份驳杂,各自的喜好与绝活也大相径庭,他们传下来的相声形式也就很不一样,有人擅长身体表演,有人擅长口技,有人擅长弹唱,有人擅长逗哏搞笑,并没有什么统一的演出标准。1951年,老舍在《谈相声的改造》中,把他在民国时期听过的相声分成了四类[20]:
1.贯活类。即一口气说完的长段子。
2.口技类。即表现艺人口技特长的段子。
3.书史类。即利用书史改编的段子。
4.逗笑类。即纯粹逗笑的段子。
但是到了1963年,根据新的形势,老舍在一次相声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把相声分成了五类,在分类中新添了一种“歌颂相声”[21]:
1.纯粹逗哏的。
2.纯粹技巧表演的。
3.讽刺相声。
4.歌颂相声。
5.化装相声。
歌颂相声此时还处在萌芽阶段,主要表现在一些年轻演员的新段子中,而且还曾受到一些老艺人的反对。1960年代把歌颂相声推向高潮并使之成为相声主流,马季功莫大焉。
马季是典型的新中国新艺员,他是从业余相声起步的,1956年进入中央广播说唱团,在侯宝林等人的指导下进入专业领域的。马季聪明、文化水平高、觉悟也高。相对于那些民国时期的老艺人,马季具有更强的理论和创作水平。他创作和演出了大量的歌颂相声,开启了以赞美新生活和新时代英雄人物为主题的相声新局面。
老舍是鼓励马季扬长避短、改革创新的,他这样说马季:“在业务上,我们希望他勤学苦练,更结实一些。比如说:侯宝林先生在相声段子中学唱的京戏与地方戏,不仅照样儿唱出来,而且极有韵味。他对戏曲下功夫钻研过,能够入弦上板。我不知道马季下过这么大的功夫没有。他若是仅以摹仿侯老师为能事,那就不易青出于蓝,超过老师去。”[22]
当相声以讽刺作为主要创作手段的时候,它只能用来抨击旧社会旧思想,或者表现小市民生活,谁也不敢用它来讽刺新社会新思想,因而其表现生活的面就受到了限制,与党和政府对文化艺术的要求与期望也有一定的距离。
马季歌颂相声的出现,适逢其时,很好地迎合了这种要求与期望。歌颂相声一旦在争议中站稳脚跟,迅速全面介入“社会主义新生活”,并逐渐占据相声主流,成为社会主义相声的新传统。
从1960年开始,侯宝林、马季等人先后到中南海紫光阁为毛泽东等国家领导说了数百段相声。“开始大家都还紧张,他的秘书说毛主席不需要你们教育,你们就演个好玩,让老人家开心。”(薛宝琨)[23]国家领导的肯定和赞赏,极大地刺激了相声艺术在1960年代的大发展。同时赋予了相声更大的社会责任。
继歌颂相声之后,“教育相声”应时而生。周恩来就曾亲自要求马季创作一部相声,教育那些在球场内不守秩序和纪律的不文明观众,在比赛前播放[24]。1960年代,普通观众的文化水平非常有限,受教育渠道少,借助相声这种通俗的文艺手段来教育民众,无疑是具有积极意义的,这一点毋需论证。
但是,相声一旦被赋予了太多的政治和社会担当,它在语言运用和题材选择上就自然会有明显的时政色彩,并逐步沦落为政治的传声筒。
相声是语言的艺术,“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相声又被定位为人民艺术,人民艺术自然要反映直接的人民思想,所以,相声与意识形态的关系也自然会比别的艺术形态更直接。虽然1980年代的新相声形式多样,内容丰富,也曾一度获得过观众的喜爱,但是,电子传媒中的相声已经身不由己了,它要接受来自另一终端的种种意识形态的监督。相声适应性地变得淡乎寡味了。相对于当年侯宝林时代的危机,现在的相声不是太“俗”,而是太“雅”。
到郭德纲学成出道的时候,正碰上相声再次陷入低谷。
郭德纲多郁闷呀,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学成出道,相声却没有人要了。所以郭德纲把相声中的“歌颂”和“教育”当成了扼杀相声的罪魁祸首,他在《论五十年相声之现状》中义愤填膺地说道:
非得让相声教育人?非得每段都有教育意义?我不服!知道么?(观众喝彩/掌声)让人受教育的形式太多了!放了相声吧!饶了它吧!它也没害任何人,就让它给大伙带来点快乐,我觉得很好啦已经!不用这么苛求。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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