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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本文对曲学史上的重要术语“务头”提出了新的看法。首先，“务头”的语源是禅宗术语“悟头”。“悟头”与“务头”都具有法门、技巧、谜语、隐语的意义，而且有二者互通的用例。其次，“务头”没有固定的格式或模式，它的基本原则，是揭示度曲与歌唱的双向互动关系。最后，曲中“务头”，是歌唱家容易唱出“转音”效果之处，即使用反切的唱法，将一字中声与声之间，一句中前后两字之间，一曲中前后两句之间的转折过渡唱得婉转悠扬。其中，一字中唱出头、腹、尾音，而使三者匀贴自然最为关键。
关键词 务头 悟头 歌唱 双向互动 转音 反切
元周德清《中原音韵》首创“务头”之说，明人已不解其义。博学如杨慎，以“务头”乃“部头”之误讥笑德清，[1]后又遭王世贞嗤笑。[2]但世贞也未讲清何为“务头”。清初戏剧家李渔慨叹：“务头之法，千古难明！”[3]近代曲学大师吴梅亦云：“盖为此‘务头’二字，正不知绞尽多少才人心血，而迄今无有涣然冰释之一日，可谓奇矣！”[4] 明清至今，就“务头”发表高见者不下数十家，可谓见仁见智，众说纷纭。本文在前辈、时贤的研究基础上提出一种浅见，以祈大方之家赐教。
一、“务头”的语源：悟头
凡欲解一物，须先识该物之源，后沿流而下，方能知其来龙去脉。“务头”一词，德清之前未见人使用，故必另有语源。周维培先生论“务头”出处时，举出已往的“部头”说、“喝采”说、“关目”说、“歌场术语”说、德清“自造术语”说，并提出了自己的主张：“行院术语借用”说。[5] 按以上诸说，有的并非“出处”，如“喝采”说、“关目”说；有的则找不出早于《中原音韵》的用例，如“歌场术语”说、“自造术语”说、“行院术语借用”说。惟“部头”一语早于“务头”，但二语实风马牛不相及。
浅见以为，佛教禅宗术语“悟头”，或即“务头”之语源。万松老人《评唱天童觉和尚颂古从容庵录》（以下简称《从容录》）卷二第十七则“法眼毫厘”：“这个公案如折倒则监院悟头一般。”第二十则“地藏亲切”：“今人见道不知最亲切，更是法眼悟头，便一向不知不会。”
按万松老人即金末元初著名禅僧行秀，河南洛阳人，生于1166年，卒于1246年，15岁出家，先后在河北磁州（今磁县）、燕京等地的净土寺住持，《从容录》是他在元初时应耶律楚材之请，为“天童觉和尚”（南宋禅师正觉）的《颂古百则》所作。其体例是，以一段韵文起头，接着将正觉和尚选出的公案举出，随即进行品评。“评唱”的“唱”同倡，就是提倡的意思。上引两则公案均见于《五灯会元》卷十“清凉文益禅师”，第一则说：
师（即法眼宗创始人文益禅师，引者注）问修山主：“毫厘有差，天地悬隔。汝作么生会？”修曰：“毫厘有差，天地悬隔。”师曰：“恁么又争得？”修曰：“和尚又如何？”师曰：“毫厘有差，天地悬隔。”修便礼拜。
这是两位禅师在斗机锋，其中的玄机已难以破解。“监院”是禅寺僧职，但万松评语中的“监院悟头”不知何指。从下例“法眼悟头”看，当指引起某位监院顿悟的契机、话头。第二则是：
藏（指地藏禅师，引者注）问：“此行何之？”师（法眼禅师）曰：“行脚去。”藏曰：“作么生是行脚事？”师曰：“不知。”藏曰：“不知最亲切。”
此处的意思较明白。禅宗否定见闻之知，法眼谓“不知”就是还没有受到外界污染，故地藏云“不知最亲切”。而这句话就是引起法眼开悟的契机和由头，即万松评语中的“法眼悟头”。我们知道，周德清生于1277年，《中原音韵》成书于元泰定甲子（1324年）秋，比万松和他的《从容录》晚了一个世纪左右。所以，从时间上看，“悟头”的使用早于“务头”是没有疑问的。
在元代，“悟头”一语使用很普遍。元杂剧《月明和尚度柳翠》第二折，正末（扮月明）唱：
［隔尾］你本恋着朝云暮雨慵回首，却被这明月清风缠破你那头，不肯将七碗卢仝耐心候。你解不过这赵州，省不得这悟头。
本剧写月明和尚度妓女柳翠出家，充满禅宗机锋。这一曲是在月明以柳树为喻，阐发人生各种因缘、罪孽，而柳翠仍不开悟时唱的。“解不过这赵州，省不得这悟头”就是指柳翠不解禅语。赵州，即晚唐时著名禅僧赵州从谂禅师。悟头，就是欲使人开悟而使用的譬喻、隐语。按本剧作者李寿卿为元代前期作家，锺嗣成《录鬼簿》将其编入“前辈已死名公才人”之列。也就是说，在《录鬼簿》成书的元至顺元年（1330）之前，李寿卿已经去世。故《度柳翠》亦当在《中原音韵》之前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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