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民间文艺学学科体系
回顾百年的中国民间文学学术史,虽然有许多文学家、包括一些造诣高深的文学大家提倡搜集和研究民间文学,在某些方面做出了榜样和贡献,但毕竟没有能够提出一套比较科学的理论设想,更谈不上建立理论体系。而从不同学科(如史学、民族学等)先后走到民间文艺学的研究道路上来的学者,着实并不算少,也不乏大家,各自作出了不同的贡献。从蔡元培、刘半农、周作人、钱玄同一路数下来,顾颉刚、茅盾、郑振铎、董作宾、常惠、容肇祖、凌纯声、芮逸夫、闻一多、朱自清、陈梦家、徐旭生、杨宽、孙作云、程憬、丁山、何其芳、钟敬文……这一长串名字,构成了百年中国现代民间文艺学的史册。从北大于1918年开始征集歌谣、国学门设立歌谣研究机构始,民间文学的课程就开始登上高等学校的讲坛,除北大外,清华(朱自清)、女师大(周作人)、中央大学(程憬)、齐鲁和山大(丁山)等校,都曾开过民间文学或神话学的课程。到全国解放前,虽然断断续续,却也一直没有中断过。全国解放后,举凡重要的大学中文系,也都开设了民间文学(或人民口头创作)课程,60年代我国开始培养民间文学的硕士研究生,80年代末开始培养我国自己的博士生。唯感遗憾的是,许多从事民间文学研究的人,多半是“客串者”,没有从一而终地把民间文学研究作为自己终身的事业,只有极少数人坚持了下来。学者队伍的有欠稳定,学科的建设的有欠完善,这二者之间是否存在着相互的影响,至今依然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前面说,第一个提出建立“民间文艺学”这个概念的,是钟敬文。他在1936年发表了《民间文艺学的建设》,阐述了建立民间文艺学的必要性和设计了这门学科的大体框架。50年后,他在1986年为《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文学卷》写的《民间文学述要》中,虽然没有放弃早年的那些观点和希望,但实际上从这个时候起,他的学术的兴趣和方向,已转到了民俗学上,直到他的逝世,在民间文学方面再也没有付出较多的辛劳、同样也没有取得引人注目的成果。而传统的文学研究流派的学者及其研究方法,在“新时期”以来受到某些质疑后,也多彷徨于道,处于踯躅不前的状态。经过众多青年学人的努力耕耘,包括引进西方和日本现代民间文学的研究成果和方法,我们的民间文学学术研究,特别是神话学和史诗学领域,在恢复中呈现出令人欣喜的势头和局面。
对流派及其起伏消长进行探索性的耙梳,使我们有机会回首往事,启示未来。如果我们的前辈所说的民间文学应该是我们的“国故”的题中应有之义这个命题还不致大错的话,那么,摆在年轻一代民间文艺学学者们面前的责任,将仍然是任重而道远的。
20世纪90年代以来,虽然有一些孜孜矻矻、矢志不移的学者,在这片寂寞的园地里勤奋耕耘、努力攀登,但无庸讳言的是,中国民间文艺学的学科建设再次进入了一个低谷时代。为此,笔者在2001年曾写过一篇《向国家学位委员会进一言》的短文,表达我的隐忧,自然也大体反映出这门学科在现时所面临的困境。拙文如下:
民间文学作为人文学科中的一门新兴边缘学科,在中国,从20世纪初开始,经过了几代学者前赴后继的拓荒、垦殖,特别是近20年来的建设,近百卷的《中国民间故事集成》、《中国歌谣集成》和《中国谚语集成》(总称“三套集成”)的陆续编纂出版,已经初步建立起了包括若干分支学科的学科体系,其中以神话学和史诗学领域的成就最为引人注目。
神话学从单纯的文艺社会学的阐释,发展为多学科的参与,触及到了世界神话学几乎所有重要问题,而且提出了许多值得注意的新见解。在古典神话及其文献资料之外,近年又在全国各地、各民族的居民中搜集了大量流传在口头上的活态神话文本,填补了中国神话学的空白。在我国,神话学一时成为显学。
史诗研究虽然起步较晚,却后来居上,如今已成磅礴之势,一批中青年学者成长起来。中国不仅有了研究《江格尔》、《玛纳斯》、《格萨尔》的知名学者和博士,史诗研究的“中国学派”也已经登上了世界史诗学坛。中国的史诗是活态的,不像古希腊罗马的史诗是已经死亡了的,因此中国史诗的搜集和研究,对于中国文化史和世界文化史的书写,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
除了长篇的史诗以外,中国还是一个富于其他民间叙事长诗的国家。20世纪50—80年代,在云南、贵州、广西、内蒙古等省区的各少数民族中搜集出版了上百部民间叙事长诗。60—80年代在东南沿海吴语地区的汉民族中也发现、搜集、整理、出版了几十部长篇叙事诗。50年代鄂西北广袤地带,曾搜集出版过几部长篇叙事诗;到90年代,又在武当山后山的吕家河村发现和搜集了15部叙事长诗。民间长篇叙事诗的搜集出版,纠正了上世纪20年代由胡适提出、在人文学术界延续了80年的中国民族是“不富于想象力的民族”的结论,在中国文学史上具有重大意义。
传说故事的研究,近20年除了着力建立中国自己的理论体系外,主要成就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故事家的发掘与研究,特别是故事家个性的研究;一是发现了一些故事村,最著名而且开掘和研究得较深的有两个,一是湖北省的伍家沟村,一是河北省的耿村。这两个故事村的发现和研究,在国际学术界发生了广泛的影响,前者并受到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关注。
在改革开放的步伐中,随着社会结构的变化,新的民间文学应运而生。因此,除了旧时代传承下来的口头文学应予继续搜集研究而外,民间文学工作者还应抓住时机采摘新时代的“国风”。古代有“十五国风”留给我们,我们也应把当代的“国风”(31个省市自治区)留给后人。这是时代赋予我们这一代民间文学工作者的历史使命。在这一领域里,民间文学工作者们是大有作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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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民间文化青年论坛2006-11-28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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