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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民众知识是一种具有历史向度的知识,往往与传统相关联,它可以跨越时空而存在。例如,20世纪80年代以后,清原镇民众经历了传统婚礼仪式的回归,它基本延续了20世纪40年代以来的传统仪式(吉国秀,2005b:207-212)。但是,这种传统的重新回归与人们的习惯性理解有着很大差别。人们习惯于将传统理解为一个“过去”的时间概念,相应的就把传统知识等同于古老的事物。实际上,如果民众知识只是一成不变的过去的传统,似乎也就没有什么研究的必要。而问题在于,传统在时空中不断地延续和变异,因而是一个开放的系统。我们研究传统不是为了过去,而是为了现在和未来(郭于华,2004)。民众知识虽然强调传承,强调知识中稳定性的成分。但这并不意味着民众知识一旦形成,就不会发生变异,传承与变异常常是同时发生的。自然主义也承认这一特征,并进一步解释说,这是因为民众知识具有选择性,那些容易受到感染的知识才会传承下来。而且民众也不是完全复制一种既存的知识,而是在个体认识机制的基础上,对现有的知识进行改变、重构和发展(赵旭东,2005)。
传统本身不是一种约束,人们仅仅是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使用传统。但是常规化的生活形式在大多数时间中适应于大多数的人,并且一般意义上人们追随这种生活形式,这是保证传统得以延续的原因;这并不是说某些个体不会从常规化活动中分离出去,也不是说其他人在一些时候不再追随这些传统,继而建立一种新的常规和传统(巴恩斯、布鲁尔、亨利,2003:146)。清原镇婚姻仪礼变迁的个案,启发我们思考一个关于民众知识的传承与变异问题(吉国秀,2005b:251-259)。20世纪80年代以来,当地民众借用了有关传统婚仪礼的知识,重建了地方社会,回应了急剧的社会变迁。但是,传统婚礼的复兴不只是简单的重复与再现,而是当地民众对传统仪式知识的重构。这种重构体现在:对传统仪式的复制、删减、创造与传播。人与人沟通的仪式得以复制,人与神沟通的仪式被删减。饶有趣味的是,20世纪80年代以后新增的婆婆“接盆仪式”与公公的“送车仪式”,竟然被民众解释为“一直延续到现在的传统”。通过田野与文献的对比发现,它们实际上不过是民众利用原有的知识框架重新创造的仪式行为而已。这种仪式通过民众的解释不露声色、合情合理地融入到仪式程序中,并且获得行动的意义。研究发现,地方民众正是利用传统知识将日常生活的经验系统化,将新知识转化为可以理解的知识,从而建立地方社会的结构与秩序,而这已经成为民众应对现代国家与社会的一个策略性组成部分。
民众可以运用传统知识的结构生产出新知识,并在原有的知识基础上灌注新的意义。因而,多数情况下,民众知识具有分层的特征,而不是作为一个整体再现。也正因为此,民众知识才能够历经时间与社会的变迁而存在。这也充分说明,民众知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过去的传统。“现存的某些新的方面(至少是其中的一部分)必须被卷入到传统意义的世界中,而传统也必须为新的群体成员及其世界所理解。显然,群体的维系不仅是通过保留传统,更是通过对传统的再确定实现的”(霍尔、尼兹,2002:93-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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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作者提供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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