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情节若要进一步生长,就一定要有问题(矛盾)存在。因此,我们只能从矛盾的对立面,也就是马某身上着手,因为马某可以在祝英台投墓之后有所作为。
又因为马某作为恶人不可能升天,所以,马某与梁祝的冲突只能在地面(人间),以及地府(阴间)两个场所展开。
如果要在阴间滋生新的情节,就必须预先设置问题和冲突,这样的设置似乎只有一种方案:让主人公的对立面——马某也追入阴间,继续展开夺妻斗争。
斗争形式可以是强行争夺,也可以通过打阴司来解决。又因为主人公必须圆满地升天或还魂,能满足主人公这一要求的只有阎罗,所以,矛盾最终一定要由阎罗王出面解决。也就是说,打阴司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马某在地面上行为,只能是掘墓。掘墓制造了新的紧张,但从结果来看,反面角色的任何行为,在民间叙事中都只能以失败而告终。
综上分析,梁祝故事的最优结尾方式可以进一步具体到如下4种:
1.主人公直接魂归天界,结束。
2.主人公直接化为蝴蝶,结束。
3.梁山伯在阴间与马某展开夺妻斗争,并在阎罗王跟前打赢官司,胜利后与祝英台魂归天界。
4.主人公直接化为蝴蝶,马某掘墓失败。
推算进行到这里,其实很大程度上已经与本文第三部分对接了。从现有的102个故事文本来看,正是这4种结尾方式最为流行。可见我们的推论与民间流传的真实状况几乎完全相符。
以上4种情节都有可能成为候选的最优选择。具体哪一种会成为NO.1的流行情节,还有赖于各种偶然因素的作用,比如地理、历史、文化、体裁、偶然事件等等。正如自然界的物竞天择也受到地理、气候等外在因子的巨大影响一样。
五.民间故事最本质的特征是什么?
从故事的生长过程中,我们看到了混乱和无序。原始的故事情节总是会有很多没能回答的问题,每一个问题都会增补不同的新情节,这种增补可能出于逻辑的要求,也可能出于情感的目的,它们可以朝向所有的可能方向。
不同方向的、互不相融的新情节之间产生了生存竞争,更受欢迎情节能够得到更为广泛的传播,更容易成为流行的叙事。有趣的是,如果我们直接考察每一个故事的最终结局,就会发现它们都指向了同一个目标——“大团圆”。
另外,通过对梁祝故事的统计分析,我们发现,无论异文间如何千差万别,但几乎所有异文都有一些共同的“节点”。这些节点是保证该故事被认定为“梁祝故事”的基本要素,如“曾经同学”、“死后同冢”、“大团圆”等。
我们知道,从一个固定的起点,指向一个固定的终点,无论中间的路径有多少,总会有一些最优、最合理的捷径,而且,这些捷径几乎可说是固定的、先验的。于是,在相邻两个节点之间,也一定存在最优的情节,这些情节也是相对固定、近乎先验的。
如果节点是固定的,相邻节点间的最优情节也是相对固定的,那么,整个故事的情节结构也必然是相对固定的、近乎先验的。这就是民间故事“最本质的属性”——“趋于模式化”。
民间文学不是历史,没有固定居所,它是民众生活逻辑与情感艺术的口头表现,是一种模式化的艺术形式,因而不是某集团或某地区独享的文化形式。对于民间文学的任何形式的垄断都是可笑的。
(本文原载《博览群书》,2006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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