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小凉山欢迎您:图像与色彩
或许我对诺苏的时间观念一直有着一种“仪式历”般的理解。而这样的理解又是如何涵化在“高山图式”中的呢?让我们一同走进博克博物馆,一同来到用诺苏彝文和英文为标题的“高山图式”下:那是三幅彩色照片,从左至右:雪天的羊圈─夏季的山野─秋季的田园,紧接着便是本次展览的“导言”。
这三幅照片又是怎么挑选出来的呢?木嘎多年来在凉山的田野作业中陆续拍摄下了数不清的镜头,害得我下班之后不得不前后两次去他家观赏他的所有作品,也害得大家在幻灯机前一次次左挑右选,经过反复的比较和讨论,最终甄选出来的这三个镜头确实费了不少心思。最后,以“季节”作为“高山图式”的导览,将时间线索引申为一个周而复始的叙述。习惯了以“春夏秋冬”为时序的观众或许会问:“为什么要用冬天的景色作为第一幅图景呢?” 其实,这三幅图景的背后,还有更深的文化语境作为支撑,并不单纯是“美丽的风景”。应该说,这三幅图景连续迭出在一个版块中,其形式是受到了木嘎家中四幅一套的汉族贝雕“琴棋书画”的启发,而其中时间的理念则来自我熟悉的“彝历年”和“季节仪式”:诺苏的传统历法是“十月太阳历”,即通常在飘雪的农历10月迎来新年,故以冬雪为岁首;诺苏根据山地的气候特点把每年的季节划分冬、春、秋三季,进而又在季节的转换之际,按时举行与季节变换相同步的三大宗教仪式活动:“伊茨纳巴”──冬季招魂、 “晓补”──春季反咒和“吉觉”──秋季转咒。在此,可以用下列图式表明这三大仪式的时间轴线与仪式的精神补偿功能:
反咒“晓补” 转咒“吉觉” 招魂“伊茨纳巴”
初春──────→入秋─────────→冬临─────────→过十月年
解春愁 去秋惑 辞旧迎新
季节性的仪式生活及年中行事,每年都周而复始地进行着,既是诺苏关心生产、希冀人寿年丰的心意民俗的反映,同时也衍生出农时、耕牧、天文、占候、卜吉凶、祈发展等一系列岁时民俗现象。这三幅图景交替呈现出一年到头的季节变化,以循环往复的岁时,将观众的想象带进了一个真切自然的山地社会。
然而,在实际的展示中,“十月太阳历”和“季节仪式”这些更为深细的文化背景只能省略,这也是博物馆展览中的信息流失的不可避免吧,尤其是每当我们想进一步引申某一展品或是图像背后的文化意义时,博物馆的专家们大都担心这样学术化的阐释会使观众“Confused”(困惑);尤其是展示越是学术化就似乎越与博克博物馆长期倡导的面向儿童的教育方针相背离。因而,我们曾经也为这次展览是“学术的”还是“教育的”发生过争论,最后两种意见达成的“妥协”,也就成了既是“教育的”,也是“学术的”,学术的实现主要是指被放在展览最后的毕摩文化,让真有学术兴趣的观众慢慢去咀嚼。
在展览的导向上,除了Label(展览标签)上有限的文字解说之外,纳入设计思路的细节问题很多、也很繁琐。照片的选择大都考虑与展示的主题有所关联,并能够弥补实物不足以说明的某些制作流程如传统漆器和银器的民间制作过程,或是生产生活的真实场景,如火把节和葬礼。关于颜色,首先考虑的是各种Labels 的用色,虽然大家都倾向于采用诺苏漆器的“三原色”──红、黄、黑,而等看到到印刷部门提供的色彩有那么多的层级时,大家又没了主意,最后只好拿着一个比较标准的传统漆器去找对应的色调……又一次发生分歧的问题来自于展厅墙体的色彩:起初,Arn和木嘎都主张用接近凉山“泥土”的暖色,阿恩也颇费了一番心思在《凉山彝族》画册和木嘎拍摄的反转片中寻找一种恰当的“泥土原色”;爱琳和我则主张要用一种“冷色调”,以给观众造成一种进入“凉山”的感觉。 两种不同的色彩选择却是为了同样的目的,那就是要从视觉效果上给观众营造出“凉山”的自然环境氛围。最后,阿恩在备展间的墙体上刷出了样板色,即使一种色调也刷上了好几种不同层级的涂料,大家的意见渐渐偏向于“冷调”的灰色。而在开展后不久,真的有一位老太太说她在展厅里感到很冷,看来是大有“身临其境”的效果,“功夫不负有心人”。因而,从“雪景”导入展览,到制造“凉山的冷”,能够如此真切地在观众的即场感觉上构思“高山图式”, 确实是颇费了一番周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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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民族艺术》2003年第2期 【本文责编:CFNEd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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