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民俗学的分支学科
孟令法
民俗学的学科属性比较复杂,但不论其被定性为人文学科、社会学科,还是人文社会学科,基于时下的学科分类,其显然离社会科学更近,或许因为民俗学具有长久的民间文学研究传统,才使其带上浓郁的文化书写及解析的人文特征。作为名义上的边缘或弱势学科,民俗学及其从业群体在当代学科体系与教学科研中时刻面临被挤压、吞并或拆分的风险,但这并未阻碍民俗学在高等教育中的持续拓展。然而,多数于近年兴起的硕博点在实践传统民俗学教研活动时,并未产生较大的影响,充其量为追求较高学历的青年学子提供了获得文凭的渠道。
走过百年历程的民俗学是一个有用的科学体系,其固然要发展,但这不仅在于学科点的数量及其均衡分布,更在于对其理论深度以及观照社会问题之能力的提升。现有民俗学硕博点已然突破既往以师范、民族甚至综合类高校为主的状况,进入财经类、农林类以及理工类高校或科研院所。在笔者看来,民俗学的基础理论和方法是容易习得并传授给学生的,但这种有限的“传统”能否持续满足其所在平台的需要,则考量着教研团队的智慧。目前,“双一流”建设早已成为各级各类高校努力争取并极力维护的发展方向,而学位教育的“一级学科”导向则为地方高校的人才培养提供了“特色”指引。换言之,高校在学科发展上的总体定位,必然会影响民俗学在学科建设上的走向——能否为所在高校之重点学科提供助力,特别是科研成果,则成为民俗学是否能得到重视的关键。
民俗学历来重视口头传统(民间文学)、民间信仰及节庆礼俗等研究,但随着社会的发展以及学科壁垒的打破,越来越多的地方专业性高等院校逐渐成为民俗学得以扩大影响力的重镇。然而,与一般综合性高等院校主张多学科均衡发展的办学思路不同,地方专业性高等院校即便在追逐自我拓展,也很难摆脱优势学科以及现有行政定位对整体发展的影响。在一次课程的调研中,笔者发现不论是具有悠久民俗学教研传统的高校和科研院所,还是新兴民俗学硕博点,无不在传统中开拓出交叉课程。其实,每位民俗学者都有在其所在单位将民俗学(民间文学)做大做强的心愿,但限于学术传统、师资队伍及学校定位等因素的影响,多数都在自我转型中艰难成长。不过,从这些与所在高校定位较为一致的课程来看,基于现有积累的学术转向则是大多数民俗学从业者的必然抉择。
与兄弟学科,如社会学、人类学或民族学不同,民俗学似乎并无建设分支学科的传统,甚至也无通过发展交叉学科以“壮大”民俗学的意愿,但这并不是说建立在民俗学本体上的分支学科就不存在。可以说,早在民俗学得以恢复的20世纪80年代,诸如文艺民俗学、法律民俗学等分支学科即已出现。由张紫晨主编的《中外民俗学词典》更是介绍了众多“××民俗学”,但多数“分支”并未得到详细阐述,更未形成理论体系。20世纪90年代以来,纵然出版了《民俗文化学》《艺术民俗学》《经济民俗学》《应用民俗学》《生态民俗学》《社会民俗学》《文物民俗学》《区域民俗学》《泛民俗学》《中国都市民俗学》《民俗传播学》《影视民俗学》《新闻民俗学》以及《语言民俗学概要》等,但这些内容稍显陈旧的著作及以此为基础建构的分支学科,并未像“神话学”“史诗学”“故事学”等民间文学分支那样获得持久生命力,甚至未能得到学界认可。
未能形成统一的“分支学科”理念,也不代表新时代下的民俗学发展不需要“帮扶”,毕竟学科生命力要依托具体平台。因此,既然我们认定从业学科是边缘的、弱势的,就要勇于面对这一现实带来的挑战和机遇。挑战自不言喻,机遇何来?这就要立足所在单位,从内部构建助力学校整体发展,并适应社会需要的研究方向,如此方能获取更多有利资源。
尽管已有高校或科研院所在某些分支学科上做出了实质性努力,然不同高校和科研院所的发展目标或整体定位却各有不同。不过,从现有民俗学分支学科来看,不论是学术研究还是教学讨论,学者们愈发“亲近”从民俗学视角探讨社会问题以及如何解决这些问题的路径。换言之,民俗学的分支学科更趋向于“社会科学”,而这对改善“民俗学不关注社会问题”的外部认识或许有一定的积极效用。发展交叉学科并不是要彻底抛开学科传统(且这根本做不到),更不是个体或教研团体为能在某一单位“安身立命”而被动转型,相反任何交叉学科的形成都要建立在学科传统之上。故选择与所在单位发展方向相匹配的教研模式,既能拓展民俗学的社会功用以及认可度,或许也多了一条实现自我价值的道路。
需要述及的是,如何厘清民俗学或民间文学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关系,则是非常值得讨论的学科发展话题。也就是说,当我们将民俗学视为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来源时,如今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却超越“母体”成为建构“学科”的对象。所谓“非遗学”是民俗学的分支吗?从国家层面的学科定位来看,显然不能这么说,而学理上的“非遗学”批判总抵不过实际行动对“非遗学”的趋之若鹜,这一矛盾显然影响了民俗学的正常发展。据此笔者认为,尽管在短时间内构建适合“自己”的民俗学分支学科极为困难,但也应警惕“非遗学”对民俗学或民间文学的稀释。
摆脱“危机感”,每位民俗学从业者和学习者都在不断努力。依据所在单位之特色或优势建构分支学科或许只是其中一种模式。因此,如何把握民俗学的未来走向,不仅考量着学术共同体的顶层设计,更考验着分散各地之民俗学者所在教研团队的自我协同能力。总之,建构分支学科不是目的,“朝向当下”的社会观照才是民俗学获取可持续力的关键。
(原文刊于《民间文化论坛》2022年第4期,注释从略,详见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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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程浩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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