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肖甘牛的民间文艺搜集、整理、改编及再创作的作品传播较为广泛。有小说、散文、诗歌、戏剧、电影剧本、连环画脚本和民族民间故事等,而且出版的各种作品集达47部(册)。仅1956年至1958年,经他搜集整理的近百个各族民间故事、八大苗族古歌和上百首各族情歌汇集成册的就有:《铜鼓老爹》《金芦笙》《椰姑娘》《长发妹》《龙牙颗颗钉满天》《红水河》《日月潭》《刘三姐》《大苗山情歌集》《双棺岩》《哈迈——大苗山苗族民歌集》《眼泪河》《大苗山民间故事》《苗山走寨歌》等。
在此以《一幅壮锦》为例,阐释肖甘牛所搜集整理的民间文艺作品之传承、传播。《一幅壮锦》最早刊发于1955年。最初它被收录于肖甘牛编著的《铜鼓老爹》(上文已有提及),后又刊发于《民间文学》创刊号,之后还收录于《中国民间故事选》。1957年《一幅壮锦》编入全国小学语文课本。《一幅壮锦》民间故事(萧甘牛原著、闻喜改编、董天野作画)被收入20世纪50年代《新民晚报》副刊。1958年1月李寅与肖甘牛、周民震合作改编为同名桂剧。这是桂剧第一个壮族题材的剧目,1958年3月,作为广西壮族自治区成立的献礼剧目,在南宁桂剧院首演。同年,由广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单行本。1959年9月,确定广西桂剧艺术团的《一幅壮锦》《桃花扇》等剧为赴京演出剧目。到1980年,《一幅壮锦》由李寅改编为同名壮剧,并由广西壮剧团排演,于同年7月参加了广西壮族自治区少数民族文艺汇演。
这对于《一幅壮锦》故事的传播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就如同肖甘牛在自传中所写的那样,但是有些人对他搜集整理的民间文学颇有微词,认为是“个人的臆造”,对于这一点,肖甘牛在所发表的作品中是有明确区分的。他以《一幅壮锦》为例,讲到:“七十年前我听外婆和我妈讲过,后来桂岭师范的学生讲过,解放初期又听资源老人讲过。广西现在搜集不到,可云南省壮族自治州却搜集到了。”《一幅壮锦》在跨文类、跨媒介的传播中,保存了壮族的民间故事,亦使其得以广泛流传,并在传播中超越了民族性、地域性。
当然《一幅壮锦》的传播与新中国成立后注重少数民族文艺直接相关,但也说明她是符合大众审美的通俗文本。她还被翻译成多种文字,经由君岛久子翻译的日文《一幅壮锦》被列入了日本的小学语文课教材;1958年外文出版社还出版了俄文版的连环画。
此外肖甘牛还积极参与民间文学的电影传播。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电影业逐渐被纳入国家意识形态宣传体系。《加强党对于电影创作领导的决定》(1951年3月)中强调电影作为“最有力和最能普及的宣传工具”,其成功与否的关键在于“电影剧本创作”。1956年3月,陈荒煤在中国作家协会第二次理事扩大会议上的补充报告《为繁荣电影剧本创作而奋斗》中就特别指出反映少数民族新的生活的剧本非常少。为了改进与发展电影剧本的创作,曾提出题材需要包括中国各地、各民族的富于民族特色的民间传说、民间故事的改编和中国各种戏曲艺术、各种地方戏、各民族的音乐舞蹈的纪录。1958年5月23日,《文化部关于促进影片生产大跃进的决定》中也明确指出:
美术片也应该充分注意反映大跃进的题材,更好地运用美术片善于表现理想的手法,更多地摄制表现将来的美好生活和共产主义理想的影片。
在夏衍的鼓励下肖甘牛将《一幅壮锦》改编为电影剧本,据其子肖丁三回忆:
1959年,父亲虽身体不佳,可他仍以惊人的毅力创作。这一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出版了散文游记集《采风小记》《壮锦里的花纹》,小说《深山探宝》并完成了电影文学剧本《一幅壮锦》,由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拍摄,获得全国电影优秀剧本奖和1965年的卡罗维·发利第十二届国际电影荣誉奖。他创作的《金耳环和铁锄头》也在这一年由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成动画片。
之所以能被拍摄成电影,是因为《一幅壮锦》的主题贴合20世纪50、60年代文学的主题,即为民众塑造“美好生活”世界,当然在民间文学中增加了“民间”的想象。作家创作中的民众美好生活是通过劳动创造的,而民间文学中这一美好生活的实现多借助“仙”力,《一幅壮锦》就是通过“仙女织锦”完成的。但这也符合了民众的文化接受与心理需求,当然也与时代“共名”。所以,在当时《一幅壮锦》就与《神笔马良》等成为当时极受欢迎的影片。除此之外,肖甘牛根据民间故事改编的《长发妹》和《龙牙颗颗钉满天》(电影改名为《龙牙星》)的电影剧本均由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拍成电影。直到肖甘牛逝世前一年,他仍继续关心着民间文学的改编工作。1981年3月至4月,柳州地区民族歌舞剧团《灯花》创作组曾四次向肖甘牛请教。舞剧《灯花》于1981年“七一”首演后,肖甘牛还将他正写到一半的电影文学剧本《灯花》提供给舞剧编导们参考。
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写到:“俗文之兴,当兴两端,一为娱心,一为劝善。”肖甘牛在《发掘整理少数民族文艺刻不容缓》中亦表达了自己扎根少数民族地区,搜集整理少数民族文艺的坚定信念,不仅仅是搜集,而是让这些“民间的”东西为人们所知晓。
解放以来,少数民族忙于翻身工作,忙于生产工作,忙于学新的东西,于是几千年积累下来的口头文学——民歌、民谣、故事、传说就渐渐在人们的口中消失了,所以趁着年老一代还没有死去,我们发掘整理少数民族的口头文学是刻不容缓的。
民间文学明朗活泼的叙事模式,巧妙地将阶级观念、革命叙事与民间淳朴信仰和传统伦理道德嫁接,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民众的集体无意识,化解了现实生活中的矛盾、暧昧与混乱。民间文学的通俗化实践有着复杂的历史语境,其背后连接着不同的文化生产模式、价值认同及文学想象,不可将其单一化、同质化,更不应简单否定。
(本文刊载于《赣南师范大学学报》2020年第4期,注释从略,详见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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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贾志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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