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多维度文化的衍变及其相互依存与影响
在现代乡村,多维度文化的发展不是孤立的,相互之间的影响与作用力十分凸显,各类文化内在地出现衍变,又不同程度地影响其他文化,同时接受其他文化的影响、冲击与制约。
多维度文化在乡村文化建设中呈现出十分紧密的关系。观念文化作用于公共文化和审美文化,作为精神的基石,使公共文化、产业文化和审美文化获得厚重的精神底蕴。公共文化承接观念文化,作为观念文化的直接外化和表现,对乡村的基本文化模式的建构与稳定形成巨大作用。产业文化作为乡村生态的集中呈现,为乡村的构架予以支撑。审美文化作为上述文化的外在表现与物化形态,居有灵活的可变的和易于交叉的特点。影响和作用于乡村文化建设的因素是多方面的,时常受到各种外来文化的影响与冲击,以及传统文化的抵御。而在当代,现代化进程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在这一浪潮中,传统文化居于弱势地位,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在观念文化层面,传统儒道文化、宗法文化与当代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之间既存在一定冲突,又可以相谐共处,实现自洽,而时代精神居于主导地位。观念文化浸透于乡村制度、人际关系、伦理操守、乡村礼仪,以及现代农业、生态建设等方面,而对审美文化的影响既有表层显现,更多则表现为潜移默化。人们一方面怀恋传统的宗法理念和道德规范,又必须面对多元文化生成的巨大影响和制衡力,以及既有伦理观念及价值体系遇到的冲击和挑战。首先,传统精神及价值观念发生衍变。百余年来,乡村传统的文化结构与价值体系遭到现代化潮流的冲击,诸如仁智礼仪信、忠孝节义等传统价值体系中的一些属于优秀的和比较优秀的因素遭到排斥,逐渐式微;其次,西方价值观念的进入。不仅大量富有活力和体现了现代价值观念的元素得以引进,同时也有一些不够优秀的甚至是属于垃圾的文化长驱直入,致使乡村那些天然的、恬淡的、清澈的、美和善的文化构成逐渐弱化,出现道德、价值观及其价值判定标准的偏移;又次,乡村文化精神重塑中的迷离。人们期盼那些传统文化中最具核心价值的优质的精神与观念的回归,但不可能是传统文化的全面恢复。人们希望传统价值观念在社会的普遍认同,但常常难以获得理想的回应。面对那些已经失去有效传承环境与载体的传统文化样式与形态,如何实现乡村文化精神的重塑,以及传统精神理念与当代文化的融合,尚缺乏畅通的路径。
公共文化层面,在经由长期调整已成为适应当代社会发展的文化构成的同时,也存在来自其他各种文化的冲击。公共文化既对观念文化产生制约力,驱使其依据当代社会的需求发生变异,同时又为产业文化夯实基础、开辟通道,为审美文化打造平台、鼎力支撑。社会多元文化的影响和制约,促使当代公共文化产生较大的变异。在乡村运行机制方面,由于各种价值观念及文化因素的牵制,使得乡村公共管理模式既具有当代社会的形态,又受到包括宗族、宗派等因素的影响,有的则与乡村基层政权获得结合,融为一体;人力资源的变迁,各类人才及具有一定影响力的乡村精英的流失,乡贤地位及其品位的下降,老中青人口结构的失衡,致使维系乡村公共文化的人才构成及其能力出现弱化;现代生活方式的进入,新城镇的建设,居住方式的改变,促使人们对城市生活愈加向往和模仿,对传统伦理和价值理念产生疑虑,改变或放弃传统的人际交往方式和公共文化活动形式,导致传统宗法关系遭到挫伤,各种乡俗礼仪发生变异,人际关系也逐渐疏淡;市场经济的发展与人们经营理念的多元化,催发乡民生活方式呈现为多样态势,同时出现贫富差距的拉大。乡村社会伦理的变化等现象,为乡村公共文化活动新模式的探索带来不少困难。
产业文化层面,其内在冲突的核心在于是否打破传统理念,推进经济活动与具有先进特质的文化元素的相融相契,以及探索实现产业文化化的路径。产业文化可对观念文化及公共文化建设予以反哺,同时对审美文化建设给予支持,有时甚至可融为一体。多年来,人口结构的变化,是对农业产业的挑战,同时也促使农业产业中坚人才的重组。然而,即使是已经进城务工的人们,其多数依然将生存的根基扎在故土。与土地的天然链接,使人们无法摆脱对乡土的亲情与眷恋,也有的试图改变乡村以土地为生的传统理念,弱化甚至放弃传统的农业产业,开始走城市化和工业化道路。应当说,他们的选择在一定时期代表着乡村脱贫致富的方向,同时也是乡村民众对生活与生产方式的重要改变,此举如果仅仅出现在个别区域或少数村落,尚可理解,甚至得到扶持与倡导。而对于全国各区域广大乡村,则不可取,也不可能。在当代中国,农业的主导意义不言而喻,任何损害农业产业发展的作法均会带来巨大灾难。而在事实上,那些精于农业生产方式探索的人们,依然在农业产业的范畴中运营,并通过审美文化予以拓展。在农业产业发展进程中,环境、自然生态的开发和利用得到人们的重视,但在获得一定收益的同时,一些乡村也在重蹈城市环境污染、植被遭受破坏的覆辙,形成对乡村自然生态的严重损害,以及对乡村产业文化的扭曲。乡村文化的积淀与当代传承,无法接受对农业产业的背弃。乡村产业文化的现实形态,既与当代中国的经济发展态势息息相关,同时也与积淀厚重的乡村传统观念文化和公共文化密切关联。
审美文化层面,其发展轨迹既显现传统乡村民间文艺的现代转化,又体现为与当代艺术、旅游、体育等的广泛融合。审美文化既受益于观念文化、公共文化的滋养与保障,又成为其精神的外化,既显现其产业特征,又具有一定公共文化服务属性。审美文化的建设既得到上述文化的滋养和保障,同时也受到各种文化的制约和掣肘。设计创意与内容创新成为其主导方向。传统的物态化文化及艺术呈现已经难以为继,一些传统乡村工艺、乡村演艺、乡村说唱、乡村礼俗等在长期的文化变革中遭到重创,有的则遭到毁损。而在新的时代,乡民对其传承的信心普遍不足,特别是青年人,已与传统乡村艺术产生较大隔膜。而对如何催生新颖的文化艺术样式,人们又倍感艰辛。新的文化业态在农村出现不平衡,许多地区的文化产业得益于自然资源的丰厚,而更多乡村文化产业资源的贫瘠,以及建设资金的匮乏,也使乡村审美文化建设拉开较大的差距。面对各种可以建设的文化项目,社会对乡村文化产业的投融资渠道并不流畅,其保障与规避风险的机制尚未健全,同时较多出现建设方向及其决策的偏误,以及盲目建设、运动式、大呼隆、形式大于内容等现象。不少田园综合体与特色小镇的衰落,大都与此相关。审美文化的深化发展,既对乡村建设起到积极作用,同时也引发人们在人力与财力投入方面的变化,在一定程度上出现削弱农业产业的负面效应。一些人们不再精心经营农业,而新的发展农业的机制又很不成熟,尚在探索过程之中。
现代化是一柄双刃剑,一方面,对乡村文化有较严重的损害,另一方面,又给乡村文化发展带来新的机遇。各维度文化既存在相互间的矛盾及其各自局限,又可以在相互依存与影响中获得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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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何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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