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在北京三联书店出版过一本《春节》,在该书的题记上说:“春节是我们民族天幕上的一盏明灯,它光明而温暖”。春节对于我们来说,是民族情感之结,是扫清冬霾的温暖之光。
春节回家不需要理由,就像立春时节,田鼠要从地洞钻出一样,为的是感受春天的温暖。春节对于国人来说,也是一种文化物候,我们循时而动。春节回家是我们的文化天性。当然天性的养成有着漫长的文化历史,悠久的农业文化是养成我们依恋家园的温床。农业定居式的生活,让我们的先辈世代聚族而居,生死相依,生前族居,死后族葬。紧密而秩序的生活,让我们有了发达的以家庭为中心的伦理文化,形成了以祖先祭祀与家人相互恩爱的人伦传统。
传统的岁时祭祀是有时间性的,清明、重阳、冬至和大年,是一年四季的祭祀时间。岁末年初是一年中最隆重的祭祀。冬春之交,人们通过虔诚地祭祀沟通安身立命的天地自然,礼敬赐予子孙生命的祖先,以获取新的年度周期的生命力量。我们从周代岁末迎新时节祭祀祖先的腊祭,到当代年夜饭接祖先回家过年,我们切身地感受到历史传承的力量。记得我们小时候,年饭前父亲带着我们弟兄,提着香纸祭品,上坟磕头祭祀,后来是我带着孩子去给我亡故的父母磕头祭拜,我们的家祭方式就这样在中国传承了数千年,这就是我们春节回家的重要理由。
当代社会,在急速城市化进程中,人们因工作、学习与生活主动或被动地选择离开家乡进入城市,家乡成为故乡。由于传统的巨大惯性,以及现实生活中的漂泊感,人们并没有安心于求生活的他乡,反而因为时空的距离与物质生活的丰富,人们更加思念家乡、亲近祖先。人们利用春节长假时间作为最佳回归时机。年前年后春运的潮起潮落,是20世纪后期开始在中国大地上上演的文化活剧。年前回家的人流从大中城市如放射状流向乡村,一向承担巨大人口负荷的热点城市因为春节而获得难得的轻松,对于回乡的人来说,也是一年难得的情绪与精神歇息的良机。在家乡,人们与亲人团聚,沐浴亲情;在故里,人们祭拜祖先,慎终追远,牢固根脉意识。家乡的山水、家乡的父老妻儿,以及亡故的先人都是游子思归的情感所系。回家祭祖与团聚是春节的精神动力。“一年不赶,赶年三十晚”。春节回家是多数中国人的生活理想。
当然,当代中国春节民俗也开始出现新的趋向,一部分国人借春节假期去国外旅游,旅游过年虽然不是传统,但它是当代人的一种选择,可能他们提前祭拜了先人,可能他们虽然没有外在的祭拜仪式,但心中已经诵念,可能他们是家人携手同游,只是将团聚的空间换到了国外,也可能他们在异国他乡更能体会祖国的春节美好。
春节是传统的,更是当代的,我们如何认识当代生活中的传统,如何理解传统在当代生活中的传承变化,如何在经济全球化与信息网络时代,传承民族文化基因,把握民族文化的现代走向,如何面对春节期间出现的非传统的新节俗,甚至反传统的多元选择,需要我们国人积极地思考与包容理解。
中华文化是一条流动的大河,虽然源远流长,但不同的河段会有各自的溪流汇入,它们保障了大河的持续奔流。我们的春节应该保留传统的人伦精神核心,同时因应时代,保持开放的姿态,让民族文化的长河更加波澜壮阔。
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号“文艺报1949”2019-02-02
【本文责编:梁春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