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被质疑的满族说部
在已出版的三批满族说部中,第一批文本颇受好评,吉林省满族说部集成委员会最为重视该批文本。出版前,集成编委会请专家评审相关说部。2005年7月召开“满族传统说部阶段性成果鉴定暨研讨会”,专家们对先期成果《萨大人传》《飞啸三巧传奇》《比剑联姻》《扈伦传奇》《雪妃娘娘与包鲁嘎汗》《东海窝集传》《金世宗走国》等作品逐篇进行了审查和讨论。
第二批、第三批某些文本则受到了多方质疑,主要集中于以下问题:某些文本是否属于满族说部?文本经过整理后,整理者是否严格遵照了搜集整理的原则?文本内容必须为满族的故事吗?讲述者或传承人必须为满族吗?
首先,我们须厘清满族说部的标准,其文本需具备何种要素。富育光对此着力较多。1999年,他提出长篇说部艺术的特点有三,即“具有独立情节、自成完整结构体系、内容浑宏”,2005年,他又进一步阐述其特点:
1.说部是对本部族一定时期所发生过的重大历史事件的记录和评说,具有极严格的历史史实约束性,不允许掩饰,均有详实的阐述。
2.说部由一个主要故事主线为轴,辅以数个或数十个枝节故事为纬线,环环紧扣成错综交揉的洋洋巨篇。每一部说部,可以说是一个波澜壮阔的世界。满族说部艺术,其内容包罗古代氏族部落聚散、征战、兴亡发轫、英雄颂歌、蛮荒古祭、祖先人物史传等等。
总之,满族说部应与重大历史事件有关;有故事主线;宏大叙事特征;历史悠久;内容丰富等。我们可据此来分析被质疑的说部:
《爱新觉罗的故事》类属于“包衣乌勒本”,讲述了87则清朝皇室爱新觉罗家族的故事,从努尔哈赤开始,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故事之间有主线有轴心。《八旗子弟传闻录》搜罗了散落在各地的民间故事,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不是围绕一个人或围绕一个地域,虽有“独立情节”,但并未“自成完整结构体系”,从文本内在的逻辑来看,《八旗子弟传闻录》不应被纳入满族说部文本。《伊通州传奇》与《八旗子弟传闻录》一样,虽讲述流传在伊通满族自治县的故事,但没有“自成完整结构体系”,按此逻辑,该文本也应被排除于满族说部之外。《满族神话》由荆文礼根据傅英仁残本、口述记录重新整理,文本多数在《满族萨满神话》中刊布,比较起来差别不太大。该说部讲述了归属于不同氏族的神话,并非满族某一氏族或某一地域的,笔者认为不应属于满族说部。而《女真萨满神话》和《女真神话故事》略有不同,文本从萨满神下界开始,围绕萨满神接受天神阿布卡恩都力的嘱托,帮助教授北方各地居住的男女得以阴阳和谐、繁衍后代并定居生活。67则女真神话以九仙女、萨满神为核心人物,讲述早期人类的生活状态。因此《女真神话故事》应可归入满族说部。《恰喀拉人的故事》被纳入到“包衣乌勒本”中,为20世纪80年代孟慧英搜集穆晔骏讲述的故事,共19则,以某一个特定的家族秘传为主,应属于满族说部。
其次,满族说部的整理者应该遵照科学的整理原则,尽可能保留讲述者的个人风格。
满族说部集成编委会一直坚持整理者要尊重讲述者的版权,且要保留讲述者的讲述风格。若整理者修改之处特别多的话,讲述风格会由讲述者的变成了整理者的。在已出版的文本中,富育光讲述整理的说部占了一半左右,整理者有荆文礼、于敏、王慧新、曹保明、王卓等,整理出版的文本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富育光的个人风格。
再次,我们认为满族说部文本讲述者不一定必须为满族人,满族说部内容不一定必须为满族人内部的故事。
戴宏森认为《比剑联姻》《红罗女三打契丹》是说唱唐时粟末靺鞨人建“渤海国”的女英雄红罗女故事,当属中古英雄史诗。辽灭渤海后,大部分粟末靺鞨人被迁到辽阳以南,后逐渐南移,与汉人融合。因此,这两部书不可能为“乌勒本”。《双钩记》说唱河北草莽英雄窦尔登(窦尔敦,《阅微草堂笔记》作窦尔东,原型实有其人)被清廷流放黑龙江与当地满族交往的传奇故事,也不可能是“乌勒本”的。
满族说部主要讲述满族民众及其先人的历史文化,靺鞨英雄故事应归入其中,而讲述汉族故事的《瑞白传》却不能算满族说部。那么,满族说部集成委员会从何种意义上认同《瑞白传》的呢?其他民族的讲述者,讲述满族的民间叙事传统,是否算是满族说部传承人?
富育光先后收徒多位,2017年在黑龙江省黑河市四嘉子举行拜师仪式的有四位,其中三位都是满族,一位汉族传承人安紫波。安紫波曾拜单田芳为师学评书,目前在跟富育光学习讲唱《乌布西奔妈妈》,并整理《群芳谱》。他得到了富育光的认司,但有学者因其汉族的身分质疑他是否可以传承满族说部。
笔者认为在讲述传播过程中,满族说部有其他民族的参与、聆听及传播,而其他民族的叙事传统也以满族说部的形式在满族民众中传承,这也是民族间文化的融合。满族人讲述的汉族故事可被称为满族说部,汉族人讲述满族说部也是可以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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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贾志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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