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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生活史与民俗志
从感受生活的角度来理解民俗研究的意义,并不是说别的学科不感受生活,而是说由于民俗本身就具有生活的性质,所以经由民俗的理解更为贴近人们对于生活的切身感受。文学家、艺术家、文艺理论家也注重感受生活,但民俗学者感受生活的方式和他们很不相同,主要是工具的不同。可以说,艺术家是借助某种模式化的艺术来感受生活,而民俗学家则是经由模式化的民俗来感受生活。例如对待一位年画艺人,我们固然要注意他是怎样学的年画,师承于谁,这种年画艺术又是怎样在他手中传承发展,现在他怎样带徒弟等。这是我们对传承人的口述采录。可是我想,如果没有那么多的民众那么热爱年画,年复一年地使用年画,年画的传承就很成问题,仅仅保护几个年画传承人又有什么用!同样,没有那么多的妇女剪鞋样、剪布贴,也就没有剪纸艺术的群众基础。外围的艺术家之所以也要搜集年画或者剪纸,就是因为他比较了解这些艺术牵动了多少人心。
民俗学者就更是如此,他感受生活的深刻程度决定着他研究的深度。劳里·航柯主张从“民俗过程”的整体着手来发展搜集民俗的手段,争取获得“深度资料”,这也说明了后来民俗学者对于感受生活中各种人的经验是越来越重视的。[5]还拿剪纸来说,如果只注意为了编出剪纸的画册,分析这些剪纸的构图精美、线条精细,没有从拥有剪纸的那些农村妇女的感情出发,那就不可能对剪纸有深入的理解。要想理解某种艺术之所以存在于民间,是离不开对从事这些艺术创造的人和喜爱这些艺术的人的关注的,因此就必须结合对当地人生活实践的整体感受,包括各种劳作的经验、亲友的情感和对于未来生活的愿望等。
这样来看,民俗志的调查和书写,就不是只用文字来进行资料搜集的工作,还是感受生活的研究过程。结合个人生活史的书写,能在最大程度上把人们的感受表达出来,也就是感受的民俗志。最近有一篇硕士论文,题目是 《乡村医生·父亲——乡村医患关系的变迁(1985—2010)》能够说明感受的民俗志可以怎样来写。作者朱清蓉,以她父亲20多年来做乡村医生的经历作为实例,考察了乡村在医疗服务方面究竟发生怎样的变化。比如原有的医患关系,是以乡村的亲情关系为底衬的,所以大体上是十分融洽的,医患间彼此的信任感比较牢固。当农村实行医疗体制改革以来,也是城市化进程深刻影响农村的时期,乡村的医患关系发生了巨大变化。作者以细腻的笔触,生动地写出了父亲在这一过程中的种种甘甜苦辣,也写出了他的妻子、儿女、邻里、师傅、领导、病人跟他之间的一个个故事,所以能够更加深刻地揭示出社会生活中的很多问题,特别是给予人的身心造成的种种影响。这样的民俗志研究方式,对于理解民俗学感受生活的学术风格,应该算是一个值得参考的例子。
一般来说,由于民俗志的调查是通过民俗来进行,而民俗的传承与变迁都是与具体的人群、个人连接在一起,同时又都与时代社会背景紧密联系,所以应该将问题、事件、人凝结于富有弹性变化的表达与呈现之中。这是感受生活的民俗学所应该追求的吧!
* 此文是在2010年11月3日我与赵世瑜教授在山东大学民俗学研究所进行的“当代民俗学何以安身立命”对话的基础上,对我的发言部分整理而成。在此要对负责录音整理的井长海、赵容、宫慧珉三位同学表示感谢。
(注释与参考文献请见原文)
本文原载:《民俗研究》201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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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孟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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