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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图像中的长寿仙话和传说
祝寿民俗是一个微型的综合文化体,它涉及到与祝寿文化相关神话传说、民间故事、美术、音乐戏曲等多种文化艺术形式。先秦的典籍中就有不少关于仙人、仙境的描写文字,如《离骚》《庄子》等。早期的《升仙图》应该是祝寿图像的滥觞。像在洛阳出土的西汉时期卜千秋墓室中,就有绘有西王母、东王公的壁画,有人甚至直接称其为《升仙图》,这类神仙体系的升仙图,实际是古人对于“仙乡”和“异域”世界的神往。而且,在西汉刘向的《列仙传赞》中,作者就曾写到他曾得到秦大夫阮苍《撰仙图》,可见,无论是燕昭王,还是秦始皇时期,都有人都在勾画着仙人的“容貌”,同时表达了人们对仙界的向往。这些都对后期在祝寿图像的形成做了铺垫。就祝寿图像而言,早期的瀛海仙山的神话,到后来的“老莱子娱亲”、“东方朔盗桃”、“西王母瑶池蟠桃会”、“八仙祝寿”等传说与故事,都构成了该图像主题和意象构成的主要来源。古代先民们为了祈望自己或亲人的生命永在,于是编织了一些关于寿神、寿仙的不死神话。通过对祝寿文化的考察,不难发现,受到长寿传说影响的祝寿习俗,在不同程度上留存有民间信仰的成分,甚至带有浓厚的巫术性质和仙道的虚幻色彩,皆真切地反映出人们妄求生命常在的俗信心理。就祝寿图像的主题而言,诸如《海上三神山图》《东方朔盗仙桃图》《白猿献寿桃图》《海屋添筹图》《麻姑献寿图》《瑶池赴宴图》《八仙庆寿图》《群仙祝寿图》等等,无一不是神话传说和民间文学在祝寿图像中的反映。而且,不同的创作者们在历代的祝寿图像创作中,作品图案组织、意象构成在对传统继承的基础之上,又会不断有对传统的发展、转换和突破,创作出一些与前朝略有不同的新样式。
神话是早期社会中的人们对于人类世界所对应神仙世界的想象之物。它间接地反映现实生活,是人类创造的现实“超越版”,可以帮助人们以幻境般的方式满足现实生活不能实现的愿望,神仙的生活则是现实生活的理想化再现。神话往往能够给人们以心灵的慰藉与安抚,因此,我国民间有“神仙也是凡人做”的说法。在祝寿图像中,南极仙翁、西王母、麻姑、八仙等人物形象,都有相关的神话传说,像《醉王母》《阆苑女仙图》《南极仙翁》《寿星图》《麻姑献寿》《海屋添筹图》等祝寿图像的创作,皆不能脱离神话传说的底色。也正是这些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使得西王母、麻姑等长寿的仙人,给国人留下鲜活、真实、平易、亲切之感,成为长寿文化的符号和标识性元素。祝寿图像中以神话传说作为题材的精品之作很多,尤其是像任伯年的《群仙祝寿图》;袁江、袁耀的《蓬莱仙境图》等作品中,多是通过对仙境和仙人的精彩描绘,成为神话研究的图式参照。这里以晚清画家任伯年的通景屏《群仙祝寿图》(现藏在上海市美术家协会)为例,在十二幅条屏中,画家绘制西王母、麻姑、八仙等46位神仙,人物聚散有致、主次分明,场面宏大,格调雍容,画面中楼宇、祥云等极富想象之能事,作品赋予神秘和浪漫的想象,这些皆为画家对于仙界的理想化描绘,反映了当时人们对寿乡祝寿场景的向往。祝寿图像中的很多题材都带有鲜明的民间宗教色彩,是民间信仰在美术上的投射,从中可以发现早期星辰崇拜和原始信仰的遗留。战国、秦汉以降的神话和民间传说,为宋元以来的祝寿图像创作提供了可供穿越的文本语境,而佛教传入中土之后,无量寿佛等佛教故事的融入,祝寿图像中又多了些许异质文化的内容,从而使得该图像增添了俗信之外更加丰富的宗教文化意蕴。在祝寿人物形象中,尤其是寿星、西王母、麻姑、八仙等具有母体意义的人物图像,研究者可以根据图像构成和民间传说,来解读其中潜含的生命信仰信息。
正是由于仙话传说和民间故事的渲染,除了人物形象之外,祝寿图像中很多动物、植物和无机物,也被赋予了长寿的意涵。当然,在祝寿图像的谱系构成元素中,不仅是人物,就连蟾宫的玉兔、白鹿、鸾凤、仙桃、瑶池、阆苑、蓬莱、五彩祥云等,也都在神话传说中被罩染上一层扑朔迷离的神秘色彩。例如,汉代的《淮南子·地形训》就有许多关于不死的神话记述,如“不死之树”、“不死之水”、“不死之野”等,这些都给那些醉心于长生永在之人带来了“仙乡”世界的诱惑与神往。从长寿文化的“灵芝”和“仙桃”等意象中,皆能见到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合力塑造的民俗“印痕”。在祝寿图像中,灵芝的祝寿寓意是明显和直接的。祝寿图像与道教的“服食”之术也有一定的联系。芝草崇拜中潜含着巫文化意识,与崛起于战国后期的神仙方术思想,以及秦汉时期的道教观念有一定的区别。在祝寿图像中灵芝,经常和麻姑、松树、兰花等组合,像《麻姑献寿图》中麻姑手执灵芝,或手托以灵芝酿造的美酒。灵芝被称为“还魂草”、“神草”、“仙草”、“瑞草”等。在神话传说中,灵芝由植物性、药物性的实物,变身为具有民俗意识以及长寿形质的符号化的“神物”。
祝寿文化中最具长寿意象的果物无疑就是仙桃了,仙桃之所以成为祝寿元素,显然是与“西王母蟠桃会”的神话传说有直接关联。在这则故事中,仙桃不仅是果腹之物,更具有食之可以使人长寿的神奇功能。正是由于民俗传播中变异性特点,加之“度朔山”的神话传说,桃子还被赋予了祝福和护佑生命的内涵与功用,并沿袭成俗。“在江南一带,婴儿满月剃头时,要请孩子的舅舅来抱着剃。这表示了产妇娘家人对这孩子的祝福。剃头往往是将四周的头发剃去,在头顶留下一块,当地人称之为‘桃形发’。因桃子在民间传说中有王母娘娘做寿,吃三千年的长寿蟠桃之说,固桃形发表示了长辈们对于婴儿健康长寿的祝愿。”[8]上述文字中的“桃形发”,无疑本是“西王母蟠桃宴”和“度朔山”传说的民俗应用,这些佑生风俗实际是与祝寿图像中的桃文化意涵是一脉相承的,同时,它也是对于民间文学带有实践意义的形式转化。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蕴藏着国人对生命的认识、民间信仰的遗存,这种神秘主义思想体现出中国文化的连续性特征。类似的还有麻姑献寿、八仙献寿等,皆是在民间传说文本的基础上,通过祝寿图像的创作和应用,改变了它文本和口头流行的方式,以其可视的方式,丰富了祝寿风俗、长寿文化的存在形式与应用范围。
民俗艺术与神话传说、民间故事交融,事实上也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延续和传播过程中,所体现出中国传统民俗文化中巫觋式交感现象。当然,祝寿图像和神话传说、民间故事等之间的文化关联是多方面的,显示出祝寿文化的杂糅性、浑整性和多元性等特征,这些对于丰富祝寿图像研究,认识民俗艺术图像以及传统社会风俗等都有积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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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张丽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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