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与神如何联系
如果说,世界和人的起源问题很遥远,神长成什么样也没有实用价值的话,那么,神与人的关系,才是人们最关心的问题。人要成神,这个欲望强烈无比。只要能做到这一点,人可付出一切代价。
在中国的神话中,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很直观:爬梯子上天。人能够从地上爬到天上去。天梯是神与人相通之处,巫师要从天上下来传达神的意旨,地上也有人爬上去。
这个梯子是一种叫建木的树造成。《山海经》中描绘了这种树的形状。“有木,青叶紫茎,玄华黄实,百仞无枝,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山海经·海内经》)。“有木,其状如牛,引之有皮,若缨、黄蛇。其叶如罗,其实如栾,其木若蓲,其名曰建木”(《山海经·海内南经》)。
那么,这个梯子在哪儿呢?在《淮南子》中,记载道:“建木在都广,众帝所自上下”《淮南子·墬形训》。那个地方是世界的中心,“日中无影,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吕氏春秋·有始》)。有人考证说,那儿就是成都,甚至考证说,就在现在双流机场附近。机场不是天梯,飞机飞上天还要下来。其实,上天的梯子在哪里,是不能说得很实的。诱惑太大,想去的人太多,哪能说得那么清楚。太清楚了很容易证伪。
当然,还有另一种说法,是说不是爬梯子,而是爬山。那就是昆仑山,那里接近神界。据《淮南子》记载,“昆仑之丘,或上倍之,是谓凉风之山,登之而不死。或上倍之,是谓悬圃,登之乃灵,能使风雨。或上倍之,乃维上天,登之乃神,是谓太帝之居。”(《淮南子·地形篇》。不过,那地方是不容易去的。“昆仑之丘,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山海经·大荒西经》)。水深火热,可见很难接近。
上天不易,但不要轻看这几则似乎不经意的记录。这代表着中国人的成神成仙的观念。这表明,中国人是相信,人是能够活着进入天国的。不管要经过多大的困难,但这条路还存在,这个梯子曾经有过。当然,中国人在这方面的认识,是否是唯一的,也很难说,死后成神的观点也到处存在。但是,活着成神成仙的观念却深入人心。活着成神,与死后成神,区别很大。活着成神会带来重视现世生活的意识,死后成神则将一切寄予另外一个世界。
在希腊神话中,这种观念是如何体现?希腊神话有着完整的神谱,正神是奥林帕斯山上的众神。神生神,人生人,神人两界,但是,有一个问题要解决,即神与人结合所生的,是神还是人呢?希腊神话中提出,这叫做“英雄”。从本质上讲,“英雄”还是人,只是比较突出的名人,人中豪杰而已。人总是要死的,英雄也要死,只有成了神,才能免死。
在希腊神话中,最著名的两位成神的英雄,就是赫拉克勒斯和狄俄尼索斯了。赫拉克勒斯的成神之途不容易,历尽千难万险,最完成了十二件人几乎不能完成的伟绩,最终成了神。这是一个个人奋斗的典型。狄俄尼索斯成神之途,则似乎没有费什么力。在赫西俄德的《神谱》一书中,有这样的记载:“卡德摩斯之女塞墨勒与宙斯恋爱结合,生下一个出色的儿子,快乐的狄俄尼索斯。母亲是凡间妇女,儿子是神。现在两人同为神灵。”([古希腊]赫西俄德著《<工作与时日><神谱>》,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54页)这是一个天降好运的典型。
那么,这是说希腊人活着成神之路虽曲折,但此路还是通的?似乎也不能下定论。希腊神话的迷人之处,恰恰在于它的复杂多变。我们又看到其它的记载,赫拉克勒斯穿了抹上马人的毒血的衬衣后痛苦难忍,投火而死,宙斯让他成神的。狄俄尼索斯则死了多次,又多次复活。
生与死,是关系极为重大的问题。所有的神话与宗教,都要处理这个问题。是活好现世,还是为天堂生活作准备?这决定了许多人生的重大的选择。
在北欧神话中,奥丁(Odin)有一个名叫瓦尔哈拉(Valhalla,英灵殿),有五百四十个大门,每个门宽可容八百位战士并排进出。正门上方有一个野猪的头和一只鹰;这鹰的锐目能看见世界的各方。宫殿的四壁是由擦得极亮的矛所排成,所以光明炫耀;宫的顶是金盾铺成。凡是战死的勇士,所谓恩赫里亚(Einheriar),为奥丁(Odin)所器重者,皆得入此宫为上客。在瓦尔哈拉宫中,设有盛筵飨待那些战死者,筵席上有美味的野猪肉和香浓的羊奶蜜酒。持续不懈的战斗精神,以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豪迈形象,这就是以勇敢为无上美德,以战死为无上光荣的北欧人,心目中最理想的生活方式。
在许多神话中,都有为战死者所设的特别的地方,这一许诺鼓舞着勇武的维京人去征战各方,也激励着其他一些地方的人在神的旗帜下去战斗。然而,这是在意识形态中为战争留一块地盘,其作用有正面,也有负面。
死在影响生。不仅神的世界在影响着人的世界,而且如何成神,也在人世间投下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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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上海艺术评论》2017年第5期 【本文责编:孟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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