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送魂仪式内容特点
( 一) 与神灵交流不多
从以上内容可看出,仪式以死者 “净身”为主线,为他治病、送邪、洗身等贯穿仪式始终,而 “唱死人”是基本内容。这条路线神仙少,死者与神灵交流不突出。
当地说路上 “神”很少,他们一般不住 “死人路” ( 送魂路) ,这是最低级的路。做 “嘎拜” ( 祭重要家神) 也要上庙走路线,但去几个神的庙不经过 “死人路”。送魂 90 多个地点只有 10 来处鬼 ( 神) 与死者具实质性交流,需要烧纸钱,其中三处有祭祀行为,祭 “鲁里鲁郞”的孤魂野鬼及老虎坳的老虎,半路上祭祀死者。无常摆设祭品,祭祀完毕即可收起。
不刻意表现凶神恶鬼危险性。“死人路”也叫 “鬼路”,凶神恶鬼极多,因为他们本来就生活在阴间。法场绑有铁橇、黑伞等法器,他们还请各路神灵护送死者。不过,送魂过程中,凶神恶鬼拦路、威胁死者,或者神职人员驱鬼、赶鬼等具体行为不多。甚至,这些鬼神 ( “老虎”除外) 大多对死者并无主观恶意,祭树神是要砍树,阴医是给死者治病,烧纸给年轻孤魂野鬼是因为他们在这里拦着死者唱山歌找情人,雷神庙只对坏人有危险,兄弟接 “场合”是为死者消灾除难。这里,没有强调一路的艰难险阻,它们更多存在人们的想当然概念里。
死者被阴间接收的条件是一生有价值、有功劳,灵魂干净,所以送魂主要围绕 “唱死人”与“净身”进行,历经凶神恶鬼关口克服重重困难的内容过程不明显。
( 二) 实践性与意象性时间观
历史事象,主要有两个内容: 唱密洛陀,他们说那是半人半鬼年代的事,讲述送魂合理性及必要性; 唱死人,告诉阴间死者在阳间有功劳以被接收,里面均没有具体历史时间。对于死者,不用具体量化的数字说明他哪一年出生,哪一年生孩子,哪一年建房子,哪一年逝世,而是用 “多少岁”、“早几年”、“去年”、“今年”等质性的词汇表述。黄应贵研究布农人时指出,他们的历史缺少精确的时间与人物为其要素,强调 “历史意象”而不是 “历史事件”……这样的 “历史”重心不在时间性的 “过去”,反而在现在甚至将来; 他们持的是 “实践历史”观,强调主体的 “实践经历”成为 “历史意象”的一部分,……而不是为了记录或记忆历史。据此,布努瑶史观是一种 “历史意象”,重在内容而不是形式; 也是 “实践历史”,重在当下或未来,而不是过去记忆。
送魂路途的时间很模糊,任何死人任何时候经过看到的情景都一样。它还是一条生死轮回路,超越阴阳时空,充满意象。为何走此路线? 当地说: “生时从这条路来,死时就从这条路回去”。有死才有生,人死时在送魂路上去投胎,另一个人才出生,活人从 “死人路” 来。祖宗地具有 “当下性”及无时间性。人到一定年龄,灵魂就经常到阴间老祖宗地种植农作物、建房子 ( 像在阳间一样干活) ,死时到那里就有吃有住了。神职人员也要安排好死者,让他在彼岸过上与现实一样的日子。祖宗地生活,很大程度上根据现实世界所创造,这种时间是实践的,但它没有具体的时间内容,依然是意象的。
( 三) 阴阳别无二致与阴阳有别
阴阳自然地理环境无异。送魂路上的阴间,与阳间类似,大都为布努瑶现分布区域地理状况。关于动植物,当地说大部分还能看到,只是少数已经没有了 ( 如老虎、猴子) 。气候方面亦是如此,基本是现实生活情景。阴间甚至还有太阳,有一地点为死者晾晒衣服。祖地与阳间相似,“嘎索嘎仪”是已逝祖先居住的地方,那里生产生活跟阳间一样。
地点名称概化,空间模糊。阴间环境与阳间相似,却无法与阳间具体地点对应,送魂的点或庙多为描述性名称,很概化。阴间路 “发白发比”,是为 “花果地”,为儿童招魂要到这里。年轻亡灵呆的 “鲁里鲁郞”,指 “流浪地”,他们在这里唱山歌找情人。有的大庙,当地说是祖辈所传,没有具体意义,但它们也可能是描述性词汇。“别挠曾”,就是 “半坡吃饭”,死者走一段路,饿了,家人祭祀。“发堵发的”,指 “悬崖顶”,死者在此唱山歌、打猎。一些地名,如大坡、山岭、弄场等,更具不确定性。此外,它是生死轮回路,空间更加混沌。
亡魂归源途中,不断爬坡、上悬崖、过弄场等,这些是曾经或正在经历的生活,非常直观真实,死者觉得并不陌生。但这里与阳间又不一样,似曾相识,却不知是哪里。而且,花果地的果永远没人采摘,祖宗田地的作物永远是成熟的。如果人未死,作物不会成熟。为老人找魂时到这里,神职人员要毁掉他种的东西,说这里种粮三年都不得吃 ( 不成熟) ,赶紧回去。这个空间很暧昧,时间也隐晦不清。根据历史观逻辑,彼岸空间也是实践与意象的。
为死者 “净身”与 “唱死人功劳”,就能安置灵魂,它们最为重要,为此甚至部分忽视概念上的凶神恶鬼。时间与空间只是处理 “送魂”的方式,都具实践性与意象性,是彼岸世界直观建构的结果,缺少溯祖追宗及现实具体地理意义。这些特征,与布努瑶人观密不可分。
继续浏览:1 | 2 | 3 | 4 |
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孟令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