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仰者心目中,世俗空间和神圣空间是有严格界限而又可互相嵌入的。在码子里日月斗星这样宏大的空间和家堂这样微小的空间产生关联。寺庙、祭坛与村落在地方的空间布局中,不同的空间占据位置、建筑区隔和功能差异都很有讲究。对于召唤亡灵这样的事,即使是已故亲人,一般也不愿意让他们回“家”,与活人纠结。所以,把“放假”出地狱的亲人亡灵集中请回专设的祭坛空间供奉就成为村庙建设的重要需求。
村庙是在世俗空间里设定的神圣空间,它依村民的信仰而建构。比如,巍山古城外的这个村庄,村民信奉道教、佛教并杂糅一些民间信仰,北坛寺就是道佛并存,神鬼同在。在法事中,“先生”们一边奏乐,一边带着手持魂幡、贡香和祭品的“斋奶”们在老君殿、财神殿、文昌殿、神幡、祭堂之间不断地游走。通过这种可见的游走,笔者感知到某种不可见的空间关系,即人间和灵界的关联,以及神灵所处神圣空间与亡灵所处祭堂空间的关联。这种关联性是祭祀者通过寺庙、祭堂、祭幡等建筑的空间分布、祭祀场景的布置、人的仪式行为、符像和祭品等在上述几个祭祀空间建立起来的。
尽管仪式空间主要限定在寺内,但寺院所在村落里的不同家屋空间,以及道路、广场、店铺等公共空间也会形成一个共同的祭祀场域,具有互动的空间关联性。祭祀信息的传播,祭品的供应、摆放、使用和回收,参祭者与他们代表的群体都在一定的社会空间中连成了一种关联性网络。而祭坛之外的空间在仪式中也是需要列入整体关注范围的。比如在仪式中,“先生”要不断把邪灵恶煞的码子“送”出去,在“外面”焚烧;仪式结束时,要把祭献给孤魂野鬼的粥饭泼撒到荒郊野外或路口墙角。这些属于世俗空间和神圣空间之间的边缘地带,是邪灵容易钻空子的地方。
当然,在现实中,世俗空间和神圣空间往往是交错互嵌的。村庙嵌入在村庄里,神圣空间移植了世俗社会的结构,使得灵界也有层级和地位差异。比如,在主殿的供桌下面用红色封条封住一碗一壶,“先生”解释道,做法会时一种叫“艮蒦”的邪灵会来听经,要镇住并不让它们捣乱(图20)。
笔者注意到还有一种空间属于新的建构:如果我们把“先生”和信众在仪式中频频使用的手机、微信等传播方式算进去,那还有一种通过新的媒介拓展的虚拟空间已经悄然嵌入在传统的灵性空间之中了。
在几天的祭祀中,既要不断以香花果水敬奉诸神,还要安抚可能窜入的邪灵。不同仪式常常会配以相应的符像码子,直到诸神开恩同意给所祭亡灵颁发赦罪免难的文凭,于是鼓乐齐鸣,将所有文牒、码子、纸钱等悉数焚烧。在烧包送祖时,为避免孤魂野鬼争抢,还有专门赈孤利幽的仪式,把米做的目连符像收拢熬粥,晚上在寺外地上燃灯赈粥,供那些在正常法事中抢不到吃食的残疾野鬼食用。最后,酬谢雷将,送诸神返驾,功成圆满。
图20 供桌下专镇邪灵的碗壶。巍山彝族回族自治县北坛寺,2015年,邓启耀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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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 【本文责编:郑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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