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契丹族源问题,学界已有30余种不同看法。据任爱君《关于契丹族源诸说新析》(中国蒙古史学会《蒙古史研究》第7辑,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3年)一文归纳,主要有东部鲜卑宇文氏说、匈奴说、鲜卑说、屡经混合说、乌桓说、白马青牛两个氏族结合说等六大类,而以东部鲜卑宇文氏说、屡经混合说、白马青牛两个氏族结合说为主。郭晓东《20世纪以来契丹族源研究述评》(《辽宁工程技术大学学报》2017年第2期)一文按时期归纳,认为20世纪80年代以前,我国学者倾向于用东胡—鲜卑或受他族影响的鲜卑解释契丹族源,而西方学界更习惯用蒙古系种族进行解读;20世纪80年代以后,我国学界的契丹族源主流观点是东胡—鲜卑说、混合说。
在笔者看来,神话传说是探讨契丹族源问题的重要因素。对于没有文字的民族来说,神话传说往往是他们口述保存和传播历史的重要形式,尽管这同时也是对历史的扭曲,但其中毕竟保留着历史的影子。因此,在研究文献阙如的民族起源问题时,其民族自身的相关神话传说就成为弥足珍贵的史料。透过哈哈镜式的扭曲,我们可以看到历史的真实,契丹始祖传说可能就是我们开启契丹族源之谜的一把钥匙。
白马青牛传说
最广为人知的契丹族起源传说是白马青牛传说。其最原始的版本可能见于《契丹国志》卷首《契丹国初兴本末》:“古昔相传:有男子乘白马浮土河而下,复有一妇人乘小车驾灰色之牛,浮潢河而下,遇于木叶之山,顾合流之水,与为夫妇,此其始祖也。是生八子,各居分地,号八部落……立(始祖及八子)遗像于木叶山。”此传说也见于宋人的记载,如范镇《东斋记事》卷5:“契丹之先,有一男子乘白马,一女子驾灰牛,相遇于辽水之上,遂为夫妇。生八男子,则前史所谓迭为君长者也。此事得于赵志忠。志忠尝为契丹史官,必其真也。”曾慥《类说》、王称《东都事略》也有类似记载。赵志忠于庆历元年(1041)叛辽投宋,嘉祐二年(1057)奏上《虏廷杂记》一书,宋人有关辽朝的许多知识都来自此书。
可见,从史源角度讲,宋人记载中的白马青牛传说也出自契丹人。赵志忠作为辽朝的汉人已了解白马青牛传说,亦可见在11世纪的辽朝,此传说流传较广。
如所周知,白马青牛传说反映了来自土河、潢河流域的两个部族相结合,发展出契丹古八部。联系古人男尊女卑的观念来看,来自土河即今老哈河流域的部族在契丹古八部形成过程中居于主导地位。至于土河、潢河流域两个部族是否以白马青牛为图腾,因与族源问题关系不大,可置而不论。
但在《辽史》记载中,却将白马青牛传说与契丹人的另一传说奇首可汗传说相撮合,导致后代学界的误解。《辽史》卷37《地理志》“永州条”:“有木叶山,上建契丹始祖庙,奇首可汗在南庙,可敦在北庙,绘塑二圣并八子神像。相传有神人乘白马,自马盂山浮土河而东,有天女驾青牛车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卷32《营卫志·部族》:“契丹之先,曰奇首可汗,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居松漠之间。今永州木叶山有契丹始祖庙,奇首可汗、可敦并八子像在焉。潢河之西,土河之北,奇首可汗故壤也”,都是捏合两则传说的典型。
《契丹国志》所载传说称“有男子”、“有一妇人”,《东斋记事》作“一男子”、“一女子”,而《辽史》中则变成“神人”、“天女”,明显存在将历史改造为神话的痕迹。由此可证《辽史》记载晚出,其中涉及奇首可汗的信息为后来羼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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