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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话语转向:叙事、地方性知识和民俗学的新语境
  作者:[美] 戴安娜·埃伦·戈德斯坦   译者:李明洁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17-02-12 | 点击数:8934
 

  其他学科对叙事和事实的民间话语结构的重要性的认可,都值得称颂,这使得我们学科的传统主题的中心得以具体化了。然而,在我们与世界分享的热诚中,民俗学家很大程度上忽略了批判性地回应在相当不同的文化和学科的意识形态语境中,“民间话语转向”所具有的用途。叙事在交叉学科的应用是中立的,相反,它构成主观性,有时候与社区的价值有相当大的分歧,但是民俗学家却会支持,比如蓝吉利尔(Langellier)就说:“个人叙事深植于普通的、边缘的和微弱的生活,是对专家叙事之瓦解的回应,人们感觉讲故事对于获取经验和确定身份是有用的。”(91)但是,从积极的观点来看认知和经验,将其视作专家叙事和占主导地位的由上而下的路径的一种反面的意见,个人叙事尽管有着民众的耳目和靠山,它却既是有力的又是脆弱的,既是草根的、再现的、熟悉的、有说服力的,又是被利用的、受控的、仿造的和被擅用的,是会出现好像倾听大众的意见又关心他们的官僚的。

  个人的力量和地方的力量,使它们成为我们文化机构有价值的工具。尽管我所举的公众和机构感兴趣的例子来源于健康界和法律界,但是不难想象在难民文艺(92)或者乡村节庆(93)上会出现相同的议题。我在叙事和医学以及叙事和法律的工作中,对于官僚主义对普通人叙事的不断渗入以及某种方式上不可避免的伦理纠缠的嗜好保持着警醒。医学对于疾病叙述的专业目的是,要修正生物医学将身体的客观化,为人的主体性重新赋予声音和媒介,提供医学同理心特质的证明;这就要求与权威的医学宏大叙事的疏离,而这看来是不会在明天就发生的。我很担心机构对民间话语的热爱行将成为帝国主义,就像这些机构向来热衷于管理并改写与优势意识形态不符的传统一样。成为一块不再被忽视的研究领域,责任重大。那是我们的曾经所在,只要想一想在纳粹德国期间作为政治工具的民俗(94)就好了。尽管我很害怕那些事情,但是它们确确实实是民俗学家要参与对话的重要原因。

  在我看来,似乎有这样一些关于民俗学的陈词滥调。比如:第一,我们抱怨没有人对我们的工作感兴趣。第二,我们的工作突然变成了很多人的兴趣,比如学术界、政府机关、大公司或者美国文化的经营机构(想想看吧,举个例子,多元文化或者遗产)。第三,我们还在犹豫是否要加入对话,与此同时所关心的只是这样做了能意味着些什么。第四,我们决定不参与。部分原因在于,我们关注意识形态的变化(当观点和概念随着时间被介绍到新的社会和政治语境中时,它们的政治意义就被改变了);另一部分原因则在于,出于对《非故意后果法》(95)的信任,某些干预明显地会在以后伤害到某些人。然后第五,我们抱怨那些非专业人士不向民俗学专家求援,却正在把持着话语的形式。

  我们要改变这种陈规。我们对于非故意后果的害怕是高尚的、重要的,在我们的领域里有着真实的伦理窘境的历史,但是我们还有另一种思考方法。我最喜欢的民俗学引言之一是大卫·惠斯南(David Whisnant)写的:“从事公共事务以及在公共场所行动,都不可逃避地要介于象征着个人生活和机构的意愿和愿景之中。问题并不在于我们是否应该介入,而是我们的介入应该怎么做以及为了什么结果,是处于历史、文化和政治的环境的哪些特殊方面,是为什么样的价值和社会愿景服务。”(96)因为民间文化的公众做法有时候会有错误观念,因此就不想介入,那么我相信我们也就变成了这种做法的同谋了。

  所以,我提出以下建议:

  民间话语的转向使得我们的专业被大家了解,变得前所未有的重要。努力工作并使自己成为民俗学家吧,意义会在经验中得以发展的。我们的研究素材的内涵已经大大地改变了;现在也是学科的内涵可以改变的时刻。要让人们确切地知道,我们领域的专门知识是地方性知识、叙事和表达的文化;要让人们确切地知道,这项工作需要专家,要告诉他们我们有一个相应的应用软件。(97)

  至少在我们的领域之外发表一次文章,在你的学科以外应用一次你的研究。不管你在哪里,作为民俗学家到其他领域去。

  当你看到对民间话语的管控时,就制止它。要让机构明白,改写民间话语去适应表面的目标,合成并操纵人们的故事为机构服务,盗用文化去实现机构的目的,这些都不是倾听。要让他们看到,对于故事的所有者和试图去改变故事的机构,盗用并重塑传统几乎没有正面的作用。

  确保那些关注民生的专业人士得到尊重。个人的力量和文化非常容易被误用,当你看见这种情况时,你要指出。分享故事、洞察经验,或者作为目击者、幸存者、实践者的专门知识,或者文化的传承人,这些都是值得被尊重的。

  民间话语作为权力的工具,越来越多地显现在公共文化中,创造了舆论关注的亮点;所以,我们必须要运用我们的专门知识,确保病人、受难者、幸存者和文化传承人不会被排斥在这一进程之外。

  很多朋友和同事都和我讨论过这个演讲,建议过书目,或者读过最初的草稿。我特别想要感谢Erika Brady,Ann Ferrell,Lori Fritz,Henry Glassie,Paulina Guerrero,Kate Horigan,Jason Jackson,Carl Lindahl,Barbara Lloyd,Tim Lloyd,Parvina Shukla和Amy Shuman。我将这个演讲题献给Kenny Goldstein和Dell Hymes。

  ①译者注:本文是作者在美国民俗学会(American Folklore Society,简称AFS)任职时所做的会长演说(2013年10月),原文发表于《美国民俗学刊》(Journal of American Folklore),128(508),2015,pp.125-145,经作者授权翻译,中文译稿的摘要由译者整理编写。原文标题Vernacular Turn中的Vernacular一般译为“白话、方言、土语、俗话”。在汉语的使用习惯中,“白话”一般与“文言”相对,“方言”、“土语”一般与“标准语”、“普通话”相对,“俗话”和“谚语”并称。本文中的Vernacular意在强调“老百姓的、普通人的、平民的,而不是专家的、权威的说法、话语和观点”,故此,将Vernacular译为“民间话语”,以表明这一特定的概念内涵,以免歧义。

  ②Roberts,John w."'...hidden right out in the open':The Field of Folklore and the Problem of Invisibility",1998 American Folklore Society Presidential Address,Journal of American Folklore,112(444),1999,p.166.

  ③Hymes,Dell."Folklore's Nature and the Sun's Myth",Journal of American Folklore,88(350),1975,pp.345-69.

  ④我没有出席1974年的现场演说,我明白现场演说与随后在《美国民俗学刊》上发表的版本会略有出入。此处所引,特指发表了的版本。

  ⑤Hymes,Dell."Folklore's Nature and the Sun's Myth",Journal of American Folklore,88(350),1975,p.346.

  ⑥我特意用了“知识”一词的复数形式,旨在强调其多样性,尤其是福柯所谓的“受压制的知识”。

  ⑦Lyotard,Jean-Francois.The Postmodern Condition:A Report on Knowledge.Minneapolis: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1984.

  ⑧Kreiswirth,"Martin Merely Telling Stories? Narrative and Knowledge in the Human Sciences",Poetics Today,21(2),2000,p.294.

  ⑨Kreiswirth,"Martin.Merely Telling Stories? Narrative and Knowledge in the Human Sciences",Poetics Today,21(2),2000,p.294.

  ⑩Kreiswirth,"Martin.Merely Telling Stories? Narrative and Knowledge in the Human Sciences",Poetics Today,21(2),2000,p.296.

  (11)Kreiswirth,"Martin.Merely Telling Stories? Narrative and Knowledge in the Human Sciences",Poetics Today,21(2),2000,p.295.

  (12)Kreiswirth,"Martin.Merely Telling Stories? Narrative and Knowledge in the Human Sciences",Poetics Today,21(2),2000,p.295.

  (13)Phelan,James."Narratives in Contest; or,Another Twist in the Narrative Turn",PMLA,123(1),2008,p.166.民俗学家先于其他研究领域的同仁涉足这一领域。那些与“叙事转向”相关的课程中发生的“叙事转向”(了解人类,就需要了解叙事,因为叙事与他们的思想、行为、个性特征、权力、文化和语境相关),成为1970年代和1980年代,美国民俗学家至关重要的分化的一部分。当印第安纳大学的桑迪·斯塔尔(Sandy Stahl)在民俗学中为个体叙述的重要性而辩,阐述其规律,演示其与传说和民间故事类似的传统性和一致性的时候,海姆斯(Hymes)、戈夫曼(Groffman)、拉波夫(Labov)和鲍曼(Bauman)则提供了语言学、交际民族志学和表演学等跨学科领域的语境,创造了一次微型的“叙事转向”,否则,之后“叙事转向”的出现就会存疑。由于民俗学家极少与当代叙事转向的前沿领域建立关系,民俗学家在这一转向中的学术流派和影响力就要归置到宾州和德州,特别是由安东尼·瓦拉斯(Anthony Wallace)发起的民族志史学工作坊,那里成为了灵感的中心。当然,这些学者的范式转型工作相当程度上要归功于这些灵感和导师,尤其是克劳德·列维·施特劳斯(Claude Levi-Strauss)、肯尼斯·伯克(Kenneth Burke)、罗曼·杰克逊(Roman Jackson)、米哈伊尔·巴赫金(Mikhail Bakhtin)、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和费尔迪南·德·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我在我们的领域中较早介入叙事转向,则受惠于Amy Shuman的鼓励。

(本文刊于:《民俗研究》 2016版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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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张世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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