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中国的现代民俗学必须直面当代中国社会的现实日常生活,而不是那些特化的,被挑选出来的民俗。民俗学是当代学,但它并非只研究当代社会里得以温存的那些“传统”。民俗主义现象全面渗透到当代中国民众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它甚至就是生活本身。对于这些民俗主义现象展开研究,恰是民俗学克服过往那些固定观念、接近现代社会之日常生活的捷径。民俗主义现象或传统的重新建构和民俗的商品化等,说到底乃是现代社会的寻常状态。现代民俗学要求民俗学者对现代社会拥有深刻的认识,包括已经在相当程度上被鲍辛格所揭示的“科学技术世界”中生活文化的形态,“传统”在现代社会以民俗主义方式得以延续或扩展的意义等等。现代社会的大量生产、大量消费导致商品在日常生活中的无所不在;科学技术(电脑和信息技术)对生活世界的彻底渗透导致其在日常生活中无所不在;生活者不断建构意义的需求导致民俗主义在日常生活中的无处不在。虽然民俗主义经常是对过往的民俗或传统要素进行改良、挪用、重构等,但它本质上是现代社会的当下行为。因此,关于现代中国社会里各种民俗主义事象的讨论,必然涉及民俗学如何面对现代社会,民俗学如何介入现代日常生活,民俗学如何对当下的各种社会及文化问题保持敏感,如何对现代社会的多元文化和多样性的日常生活形态展开独具本学科特色的研究等许多重要的问题。
其次,中国民俗学应该不断扩大自身的解释力,努力应对民众具有多样性的社会生活和文化实践,并朝向能够展开文化批评和社会评论的方向发展,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民俗学的社会价值和应用性,以造福于国民。民俗主义现象既涉及公共权力,也涉及商业化,事实上也可能与普通百姓日常生活中的任何问题均发生关联,所以,加强民俗主义视角的研究,就有可能真正显示出民俗学作为文化批评之学的潜力及现实的可行性。伴随着民俗主义研究视角之成果的不断积累,以及持续开展对诸多民俗主义现象的研究实践,中国民俗学对当代中国社会与文化的解释力也才能得到空前的提高。
第三,中国的现代民俗学必须是公共性、实践性与学术性并重的民俗学。大面积地研究当代中国的民俗主义现象,正是民俗学之公共性的要求,也是其实践性与学术性所追求的目标。因为只有这样,它才能够获得对于现代中国社会之民众日常生活,及其文化创造实践的深刻理解。经由政府及各个部门以及民俗学者的介入而形成的民俗主义现象,换个角度也可以说是一些“公共民俗”,那么,通过对民俗主义概念及相关现象的检讨,也就为中国民俗学中“公共民俗学”的发展方向开拓了新的可能性。
第四,现代民俗学要求民俗学者不断反思自己置身其中的状况,包括与行政权力的关系,与商业资本的关系,与学术话语权的关系等等。民俗学的成立和近现代民族国家及其文化的建构密不可分,所以,民俗学也具有显而易见的政治性,对此,民俗学者应该有所觉悟。与此同时,民俗学者对于自身作为调查者、研究者、批评者、政策建言者、文化表象者、生活解释者的立场,亦应时常心怀警惕、谦恭之心和内省、反思之念。显然,透过民俗主义视角的研究,民俗学者才能意识到由于自身的存在和行为所可能引发的各种后果,从而有助于民俗学者正确地处理好自身与民众、与国家,以及与置身其中的学术共同体的多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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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 【本文责编:郑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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