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谣言研究始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1928年,英国贵族庞森比(Ponsonby)的反战著作《战时谎言》[10]出版,作者罗列并分析了二十多个著名的媒体谣言,由此对操纵公共舆论的主流媒体展开了激烈的批评。庞森比认为国家滥用了民众的信任,用谎言欺骗民众、发动战争,而民众则是被谎言误导的无辜、无知的战争牺牲品,作者因此发出了“没有谎言,就不会有战争理由和战争意愿”的著名论断。
“对谣言比较系统科学的研究始于二战,纳普(Knapp)收集整理了1942年间的1000个战时谣言,并作了系统性分析,根据谣言的不同目的和内容进行了分类,这项研究为后来谣言的相关理论研究奠定了重要基础。”[11]美国是战争谣言研究展开得最好的国家,其早期的研究重心在于战争谣言的大量繁殖对军队士气的影响,“无论是政府、媒介还是民间机构的意见领袖,无不把谣言作为腐蚀士气甚至产生破坏的一个潜在的源泉,谣言控制的想法也随之提上了日程”[12]。奥尔波特(Allport)和波斯特曼(Postman)于1947年出版的《谣言心理学》即是该项研究的杰出成果,现在已经成为所有谣言研究者都无法回避的经典著作。
进入21世纪以来,传统的谣言形态往往结合当代社会事件,不断生产出各种各样的新谣言。可是,无论新谣言还是旧谣言,同类谣言的形态和结构都表现出了惊人的相似,甚至还可能拥有相同的表述方式。传统的谣言研究认为谣言来无影,去无踪,可是,网络时代的数字化记录,为我们追踪谣言提供了清晰的时间表和路线图。谣言研究进入了一个大数据的时代。
目前谣言学中引述频率最高的论点,依然是奥尔波特列出的谣言强度公式:R~i×a。其中R=rumor(谣言强度),i=importance(谣言所涉及的问题对于传播人群的重要性),a=ambiguity(谣言证据的含糊性)[13]。这个公式用中文可以表述为:
谣言强度≈问题的重要性×证据的含糊性
也就是说,越重要、越难求证的谣言,其传播的能量越大,流布越广。由于“重要性”与“含糊性”之间是一种乘法关系,这就意味着当此两项中任意一项为零的时候,“谣言强度”也将趋于零。换句话说,如果人们认为事情无关紧要,完全没必要关心,或者证据极其明确,完全没有疑问,那么,谣言也就消失了。这个公式可以解释许多谣言现象,比如为什么谣言总是围绕大人物做文章、围绕宫廷政治做文章、围绕明星私生活做文章,即使在我们的同事中间,某领导的谣言也比某员工的谣言更具吸引力,而且,谣言总是针对高层秘密会议,几乎从不针对全体员工大会。
此外,在中国影响最大的谣言学著作是法国营销学者卡普费雷的《谣言》,该书推广语称:“作者搜集了20世纪八九十年代在法国流行的种种谣言,阐述了它们的起源与流传路径、人们为什么会相信它们以及人们如何利用谣言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还分析了谣言在明星生活、金融、政治和商业行为中的作用以及如何辟谣的手段。本书不仅着眼于谣言本身,更是对谣言背后所附带的文化与社会背景的深入探讨,让读者对这个熟悉的事物有全新的认识。”[14]
其他影响较大的谣言学汉译著作还有勒莫《黑寡妇——谣言的示意及传播》、诺伊鲍尔《谣言女神》、桑斯坦《谣言》、迪方佐《哪些话该听,哪些话不该听》(又译为《茶水间的八卦效应》)等。美国民俗学家布鲁范德则从传说的角度来研究那些有惊悚情节的都市谣言,并将之命名为“都市传说”,其代表性论著《消失的搭车客》[15]已经汉译出版。法国民俗学者文森、荷纳合著的《都市传奇》[16]汉译本也在台湾出版。
注释:
[1] 张楠迪扬:《谣言》“译者序”,北京:中信出版社,2010年。
[2] 奥尔波特等著,刘水平、梁元元、黄鹂译:《谣言心理学·原著序》,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2页。
[3] 让-诺埃尔·卡普费雷著,郑若麟译:《谣言——世界最古老的传媒》,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8年,第3页。
[4] 转引自胡泳《谣言作为一种社会抗议》,香港中文大学《传播与社会学刊》总第9期,2009年。涩谷保(Tamotsu Shibutani),美籍日裔社会学家。
[5] 让-诺埃尔·卡普费雷著,郑若麟译:《谣言——世界最古老的传媒》,第15页。
[6] 陈雪屏:《谣言的心理》,长沙:商务印书馆,1939年,第4页。
[7] 宗禾:《刘铁男落马,“谣言”何以成真》,《新华日报》2013-05-13。
[8] 奥尔波特等著,刘水平、梁元元、黄鹂译:《谣言心理学》,第117页。
[9] 李明洁:《网络传言是更新换代的语言民俗》,《社会科学报》2014-07-17。
[10] Arthur Ponsonby, Falsehood in War-Time: Containing an Assortment of Lies Circulated Throughout the Nations During the Great War (London: Garland Publishing Company, 1928)
[11] 张芳、司光亚、罗批:《谣言传播模型研究综述》,《复杂系统与复杂性科学》2009年06期。
[12] 胡泳:《谣言作为一种社会抗议》。
[13] 奥尔波特等著,刘水平、梁元元、黄鹂译:《谣言心理学》,第17页。
[14] 让-诺埃尔·卡普费雷著,郑若麟译:《谣言:世界最古老的传媒》,封底。
[15] 布鲁范德著,李扬、王珏纯译:《消失的搭车客》,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
[16] 维若妮卡·坎皮农·文森、尚布鲁诺·荷纳著,杨子葆译:《都市传奇》,台北:麦田出版,2003年。
(本文刊于《民间文化论坛》2016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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