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会成为历史,历史终将被淡忘,但路家村的存在,会给走进它的人们展开不同的画卷。走在齐整的院落间,隐约间,村庄似乎一下子便热闹起来,仿佛回到了从前,有孩子从身边跑过,嬉笑着邀我走进已经远去的元宵节灯会———那一年的元宵节,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人,人头攒动中总会有踩高跷的文八仙远远地走过来。文八仙的高跷大约有1米多高,高跷上的人穿着对襟长裳,抹着格外醒目的眼影和水彩,四平八稳地走着;其中偶尔会有貌似武艺高强的人踩着半米多高的高跷跳上跳下,这便是武八仙,他们脸上抹的水彩比文八仙还要夸张。上演的节目包括白娘子撑伞闹许仙、青蛇传等,一些民间故事在新的语境下被编排为村民们喜闻乐见的新故事。
平日里闲静的村庄被锣鼓唤醒,飘扬的彩旗所至,人们纷纷放下手中正在编织的箩筐,离开房屋融入了人群中。街上还有龙灯、跑旱船、跑毛驴、扭秧歌的表演,为了欢度元宵,大家都热热闹闹地聚在了一起。
最有趣还属那傻小子,傻小子一上场便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夸张的彩妆和滑稽的动作,扎着半米多高的高跷,时而后翻跟头,时而劈叉,每个动作的衔接都是勤学苦练的成果,其气场之足令人不得不称奇。傻小子是这场表演中的重要丑色,丑角由先秦的俳优发展而来,俳优天生所带的讽谏、娱乐、幽默等特质,与傻小子在这场狂欢中所扮演的角色正相当。在傻小子上场后,观众的情绪很快被调动起来,愉悦的喧嚣暂时冲破了村庄日常生活的常态。
在闹元宵的“非常”状态中,人们纷纷放下手中活计,加入了这场村民狂欢。集体狂欢较之日常生活很不一样,这往往使村民间的交往更具有开放性、对话性,也更具包容性。
传统社会中严格的等级区别暂时被抛离,狂欢的人群有着一种更为民主或自由的秩序。在现实生活的重压下,这样的狂欢实际上往往充当着村庄生活安全阀的作用,村民们可以在短暂释放后得到新的能量。因为狂欢还“在一种公众欢迎的表演中,暂时缓解了日常生活中的阶级和阶层之间的社会对抗,取消了男女两性之间的正统防范。”(钟敬文《文学狂欢化思想与狂欢》)有限的观看表演的剧场空间催生了节庆的群体性,剧场式的舞台、表演和观众等元素,最终把闹元宵融为一种集体性的狂欢,这从另一个层面上丰富了村庄生活的多样性,也是村庄生活的另类展现。在这种狂欢节视域下的非常态村庄生活中,怪诞、欢笑与日常耕作等皆构成了村庄生活的完整性。
村庄生活鲜有娱乐活动,所以元宵会的灯会对村民们而言相当于暂时摆脱枯燥生活的狂欢。在年节即将结束,村民们需要作好投入到新的劳作生产中去的准备之时,狂欢便是迎接两种生活状态交替的仪式性活动。
然而,或许“狂欢式的所有的形象都是合二而一的,它们身上结合了嬗变和危机的两个极端”,正是在这样的嬗变与危机中,政府开始干预村民的这场狂欢,2015年的元宵节,路家村反传统地呈现了日常村庄生活的安静。
以往欢乐的节庆喧嚣渐渐飘散在了乡间湿润的空气中,不同时空卷轴里的村庄,亦有不同的画卷,从田间再走向原野,这便是我记忆中的路家村。
作者简介:石鸿,女,云南玉溪人,哈尼族。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民俗学研究所2014级研究生。
(本文原载《中国海洋大学校报 》第1937期(2016年6月2日)- 第04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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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郑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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