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农村社区的空间、记忆特质与乡土秩序的生成
村庄社区的空间组合及记忆积淀与城市社区有着全然不同的内容及运作逻辑。
首先,农村社区空间呈现出鲜明的乡土特色。对于农民而言,土地是最基本的生产资料,是赖以生存的基础。农业生产是乡村空间建构的根基,农村社区空间在这一基础上经由数代人自然缓慢生成。费孝通谈及村落形成的原因时,指出耕作便利、水利合作、土地继承等这些与农耕直接相关的原因使得农民聚村而居,村落由此成为中国乡土社区的基本单位。不仅如此,农耕生活的经验赋予农民人地和谐的朴素理念,房屋建筑等空间设计也往往根据农耕生活的需要及地理、气候等因素形成富有地方特色的乡土生态模式,如陕北窑洞、客家土楼、华北四合院以及徽州粉墙黛瓦马头墙等,都是在与周边自然环境共存共生前提下的乡土建筑典范。
乡村空间围绕农耕生产衍生、拓展,从村落形态、住宅样式到民间信仰、传统风习,村庄既是一个生活场,也是一个文化场,社会关系通过这一平台构建,生命意义借助这一舞台演绎。对农民而言,这一空间曾经几乎涵盖了其生活的全部物质内容与精神意义。这一空间不仅有着明晰的地理边界,同时也显现出清晰的精神边界与心理认同边界。
这一点便与城市社区迥异,尽管在城市中也不乏历史悠久、记忆绵长的老社区,但随着城市的不断扩张,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新楼盘遍布城市的各个角落,虽然它们在空间布局与景观设置上也往往力图营造与展现社区的温馨感与人情味,但由于没有对“过去”的共同体验,缺乏社区记忆的支撑,人们很难在这一空间找到深切的情感归依,它更多体现的是借以“安身”的居住性功能,而非可以“立命”的精神共同体。
其次,乡村空间的构建是伴随乡村记忆世代积淀的一个缓慢过程。农村社区空间是人与空间的共生互构,绝非速成之物,它往往经由数代人构建,是一个漫长的生成过程。在这一漫长的过程中,人们不断根据自己的需要与想象塑造着空间,与此同时,空间中展开的互动交往也以“过去”的形式在群体记忆中积淀,成为一种相对固定的带有鲜明地方特征的文化标识并内化于个体之中。
最后,农村社区记忆的系统性与乡土秩序的建构。乡村空间的缓慢构建与乡村记忆的世代积淀是一个过程的两个方面,生活在乡土空间展开,记忆与此同时也在一点点地收藏、存储、提取、传递。记忆内容极为丰富,其关涉乡村生活的所有层面,从生活器物到社会习俗再到观念准则,都承载着村民的共同记忆,都有依稀可辨的记忆轨迹,它们在乡村生活中互构共生,融为一体。所有的物都不仅仅是单纯的器具,都有经年积淀的记忆,因而都有意义;所有的习俗都历经数代人传承,都蕴含着价值信仰,寄托着情感心愿;所有的观念准则也都承载着事理人情,并经由数代人选择、存储并传递至今。乡村记忆围绕农业生产这一核心主题开枝散叶,形成器物—制度—观念—情感的记忆链条,这种融合了系统性记忆的空间带给人的实为一种总体性的体验,而不是片段的感觉,是审美性的,更是道德性的。[6]
社区记忆与乡土空间的有机融合,形成乡村与城市迥异的生活样貌,铸就乡村具有乡土特色的地方秩序。
秩序是社会的有序状态,是结构的相对稳定,其最终表现为社会关系的动态平衡。在乡村,关系的动态平衡主要体现为人与自然、人与人以及人与自身之间关系的相对平衡和稳定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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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陈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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