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禄国(S.M.Shirokogoroff)(以下简称史氏)是满族萨满教调查研究史上一位颇有建树的学者。他的满族萨满教调查于1915年至1918年期间展开,史氏在黑龙江瑷珲地区(今黑龙江省黑河市)进行了长达18个月的田野工作,随后又对东北其他地区以及北京的满族人进行短期调查,其研究成果主要体现在他的著作《通古斯人的心智丛》[1]中。尽管满族萨满教研究只是史氏通古斯学[2]的构成部分,他却因此呈现了弥足珍贵的满族萨满教调查资料,触及了满族萨满教的一般理论。关于满族萨满的分类问题,是史氏满族萨满教研究的重要议题之一。本文在对史氏满族萨满分类研究进行介绍的基础上,结合我们关于满族萨满的历史文献与实地调查,尝试就其中的一些问题进行讨论。
一、萨满的类型
满族萨满依托氏族(莫昆)组织而存在,可分为“包衣滚”(满语,家族的)萨满和“安巴”(满语,大)萨满,前者为祭司型萨满,后者为巫师型萨满。
(一)包衣滚萨满
史氏的调查发现,包衣滚萨满不具备“掌控”神灵的能力,他们通晓固定的祭祀方法,负责主持祭祀氏族神灵的特定仪式。在满族人的观念中,每一成员都与所属氏族的神灵系统紧密相连。“有多少莫昆,就有多少神灵群”,[3]只有通过懂得氏族仪式或典礼的包衣滚萨满,氏族神灵赐予的佑护才能施予族人。
包衣滚萨满由莫昆大会认定,候选者从熟悉氏族仪式与传统的人员中产生。在不同的满族氏族中,包衣滚萨满的数量不一,个别氏族多达十几位。不过,每个氏族中只有一位包衣滚萨满承担主祭人的角色。如遇主祭萨满去世,或因为年老不能为氏族服务的情况,人们会在氏族的秋祭活动中选出继承人。[4]
在不同类型的献祭仪式中,包衣滚萨满须保证仪式程式和唱词的准确性。每个氏族的包衣滚萨满都有记录仪式唱词的手抄本,这些文本一般不记录仪式细节,后者主要通过萨满的口头传统进行传承。在史氏调查期间,他发现不同氏族的仪式各具特色,形式不一。在义和团运动中,一些氏族萨满文本丢失,伴随着满语知识的遗忘,仪式难以恢复,因此退化为没有任何祈祷的简单跪拜。而有些氏族则没有遇到上述情况,仪式得到了维系和延续,内容丰富者长达几天才能完成。
此外,包衣滚萨满承担决定氏族分裂的社会角色。当一氏族分裂为可通婚的两个氏族时,他们会采取一种“宗教形式”,象征性地将氏族神灵的神位分开。只有通过该仪式,被分裂的两个氏族才可以通婚。在日常生活中,包衣滚萨满要处理氏族神灵和外神之间的关系,他们会采取特定的仪式手段,防止氏族之外的神灵与氏族神灵相混淆,享受氏族神灵祭品。满族人认为,如果发生此类情况,氏族神灵的善意活动可能会因此终止。
(二)安巴萨满
与包衣滚萨满相比,安巴萨满具备进入迷幻(extasy)状态的能力,掌控一定数量的神灵群。根据史氏的调查,满族的安巴萨满为神抓萨满。长期以来,满族人厘定并传承了选择安巴萨满的文化传统。一般情况下,回到氏族中抓萨满的神灵为已故的萨满祖先,安巴萨满候选人被“相中”后,会表现出成为萨满的典型征兆,如躲避阳光、坐在地上或者炕上沉默、突然哭泣或歌唱、离家一段时间并返回、爬树并且跳跃等。
如遇此类情况,莫昆大会要讨论候选人是否具有承担萨满的资格,讨论的内容包括萨满候选人的道德、掌握传统的能力等方面。候选人被认定后,由有经验的师傅萨满教导,学习内容涉及氏族的萨满教传统知识以及仪式细节。满族人相信,在这一过程中,候选人会从萨满祖先处获得助手神灵,并逐渐掌控这些神灵。一段时间过后,安巴萨满要举行一次由全部氏族成员参加的认定仪式。只有通过此仪式,其萨满资格才会得到氏族的认可。
在认定仪式中,有两项内容比较重要。第一,萨满要记住氏族神灵的名字和细节;第二,萨满要能够掌控“冷”和“热”的技能(如跑火池、钻冰眼等),氏族内部会有一些检验者负责对萨满的表现进行评判。通过检验的新萨满,仪式结束后要向所领神灵进行一次献祭。需要说明,在史氏调查时期,并非每个满族都有安巴萨满,大多数氏族只有包衣滚萨满。[5]因此,满族的安巴萨满虽然是氏族的萨满,但也会为那些“扣香”(即没有神抓萨满)的氏族服务,收取一定的报酬。
安巴萨满的社会作用多为“治疗”,主要处理灵魂失调、驱赶附身邪魔等问题。他们运用萨满教的神灵与灵魂“理论”,寻找人们所遇“病”和“事”的原因,并予以恰当的解释。然后,安巴萨满会在萨满助手的配合下,举行以迷幻技术为核心特征的仪式,氏族或地域社会的全体成员都需要参加,仪式的目的是恢复病人的心智平衡。此外,安巴萨满的“治疗”手段还包括占卜、预测等巫术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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